2.可能世界
在阐述“必然”概念时,很大程度上借助了“可能世界”这一概念。围绕这一概念可能有如下疑问。(a)可能世界会不会与现实世界差异极大,以至于“亚里士多德”这一专名所指对象不同,因此,也就瓦解了专名的严格指示性?(b)我们如何判断可能世界中的哪个对象与现实世界中的对象是同一的?借助什么样的标准?假如需要借助标准且这些标准可以转换为摹状词,是不是说明摹状词也具有严格指示性?这两个疑难都源于对“可能世界”概念的误解。具体来说,这两个提问犯了两个相互联系的错误:(a)将可能世界看作与现实世界一样具有实在性;(b)对可能世界与现实世界赋予了同样的地位,没有考虑到现实世界具有“优先性”。
“可能世界”并不意味着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用克里普克的话说,可能世界不是一个遥远的世界,使我们可以通过望远镜来发现它;可能世界是通过一些描述性条件结合真实世界而得出的。[16]43-47所谓“描述性条件”即虚拟条件(counterfactual condition),例如,“假如尼克松当年竞选时做出了某种错误的决定”就是个虚拟条件,在这一条件下,尼克松就不会被当选为第31届美国总统,因此“尼克松必然是美国第31任总统”为假。这一结论是虚拟条件结合真实世界的某些部分而得出的。我们可以看到,与可能世界相比,现实世界具有优先性,可能世界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础的。现实世界中存在着亚里士多德这样一个人,他具有很多特征,如“大哲学家”、“《工具论》的作者”等等。以一些虚拟条件为手段,我们将讨论亚里士多德在可能世界中可能会失去或者增加哪些特征。在这一讨论过程中,现实世界与可能世界中的亚里士多德的同一性是预先设定的,是讨论的基础,在这里谈“根据什么标准来判断两个亚里士多德是同一的”是无意义的。从根本上讲,讨论跨世界的同一性问题没有看到现实世界的优先性,也没有看到可能世界是规定条件作用下的产物。
3.通名的严格指示性与概念分析的非极端性
“法律”是通名,上述专名的分析似乎帮助不大。但根据克里普克和普特南的理论,通名更为接近专名而非摹状词,因此也具有一定程度的严格指示性。我们通过普特南设计的“孪生地球”思想实验来说明这一点。[17]223-227所谓的孪生地球是指与我们的地球非常相似的星球,它们唯一的不同点是孪生地球上一种物质的分子结构式XYZ,而且在常温常压下,XYZ与H2O的外在特征完全相同:他们的江河湖泊中流淌的都是XYZ,同样是无色、无味、透明。假如地球上的宇航员乘坐飞船来到孪生地球,当他们发现这一区别时,会向地球发回报告说:“在孪生地球上,水这个词被用来指称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水。”在这个报告中,“水”仍然是H2O.换句话说,无论在地球上还是在孪生地球上,“水”都指向了具有特定物理结构的对象,即分子结构为H2O的一类物质。
这个思想实验可以说明,与专名相同,像“水”这样的通名也是一种严格指示词。一旦我们通过科学研究,发现水的内在化学结构是H2O,那么,我们可以说在任何一个可能世界中水都是H2O。尽管孪生地球上的居民对水外在特征的认知与地球居民完全一样,都是通过水的一些外在特征(无色、无味、液体)来识别判断水,但是他们对水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们把XYZ这种不是水的物质混同于水。
对上述思想实验可能会存在两种质疑。(1)为什么不以孪生地球上的“水”一词指向的物质的分子结构来界定水,即为什么不说:水必定是XYZ,从而认定地球人对概念的使用是错误的。或者将H2O和XYZ都看作水,即坚持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水。(2)即使地球上的水相对于孪生地球具有优先性,水的分子结构仍然是一项经验判断,是通过科学研究发现的,也许将来的一天会推翻当前这一科学结论,那么,就不能说“水必然是H2O”。
第一个质疑犯了与“跨世界的同一性”一样的错误,即没有认识到现实世界相对于可能世界的优先性。在这一思想实验中,孪生地球是以现实世界(地球)为基础、在虚拟条件下描述出来的产物。因此,假定在地球上水的分子结构是H2O,而且这一点得到充足的科学证据的支持,那么,在任何一个可能世界都指向H2O。我们只能说孪生地球上这种液体有着与水一样的外在特征,但仍然不是水。因此,既然以现实世界(地球)为基础进行讨论,就不存在XYZ为水的本质,或者XYZ与H2O同为水的本质的情形了。第二个质疑比第一个更为根本,它认为“水是H2O”这一判断依赖于科学研究,是可能被证伪的,因此,不能说“水必然是H2O”。对于这一点,克里普克有着清醒的认识,但他并不认为这从根本上会破坏通名的严格指示性。他认为,“水是H2O”这一点当然可能被证伪,但是,我们在考察可能世界时,这一点被悬置起来,即假定其为真。在这一前提下,任何可能世界中的水都是H2O,水这一概念都具有严格指示性。尽管有将来的某一天,水被证明是H2O,也不能否认水具有严格指示性,即在任何可能世界中水都指向分子结构为H2O的物质。[16]101-102虽然,与专名相比,判定水的本质一定程度上要依赖于科学研究,但是,水以及其他通名的严格指示性并不依赖于科学研究而存在,也就是说,在任何一个可能世界中它们都指向具有相同分子结构的物质,这一分子结构到底是什么,只有留给科学来作出判断。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不能普遍地讲“水必然是H2O”,而应该说“假如在现实世界中,水是H2O,那么,水必然是H2O”。因此,关于通名的概念分析要部分地依赖于经验研究或者其他性质的研究,具有可证伪性,所以有学者称概念分析具有非极端性。[18]42-55,[19]105-108,[20]3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