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的服饰行头中甚至有一顶马鬃制的白色假发，目的就是要营造一种老化的效果，使当事人相信法官是经验丰富、明智而不惑的。”[80]
四、说出真相的孩子
有人说弗兰克是一个“全能的天才”，他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一个小时之内他可以阅读多达200页的技术文献，每天的工作时间可以达到20小时。在有生之年，他在心理分析、经济学、语义学、历史评论、宗教、戏剧、物理、政治理论、道德哲学以及城市运输等方面都有广博的论述，而其中投入精力最多的一个领域则是严格的法律话题。理查德？罗维尔曾负责为弗兰克的传记搜集资料，有一次他推测说：“看起来他读过的书完全有可能超过当今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在他的好朋友道格拉斯看来，弗兰克是一个“在图书馆中游历世界”的人；第二巡回上诉法庭的汉德法官则认为弗兰克的一生“是一个永恒的思考过程”。 在亚伯？福塔斯看来，他不仅是新政早期改革活动的“点火器”，也是一个尖锐的重量级雄辩之士；他在朋友面前幽默、热情洋溢并充满着热心，而对于记者、学者和政府中的对手来说，他则是一个高度敏感好战的斗士。[81]
然而，作为《初审法院》作者的弗兰克，我更愿意将他看作是《皇帝的新衣》里那个“说出真相的孩子”。这则故事也许还在我们生活中的各个方面悄悄上演。我们的法官，当然不是天使，而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也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就像许多年前的那位皇帝。那位皇帝喜欢听到人们提到皇帝时总是说：“皇上在会议室里。”我们的法官喜欢听别人说“法官只服从法律”，即使事实并非总是如此。实际上，“总是在会议室里”的和“只服从法律”的人都被人为地剥夺了含情脉脉的人性，基于各种目的被抬上了神坛。有时候，久而久之，连他们也相信自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虽然心里并不那么踏实。难怪当那位皇帝很想知道织布究竟织得怎样了的时候，虽然“他立刻就想起了愚蠢的人或不称职的人是看不见这布的。他心里的确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但他相信“自己是用不着害怕的。”
然而人性都避免不了有弱点。那位皇帝虽然希望人家认为他总是在会议室，但是他真正的喜好却是新衣服。这给了骗子可乘之机。这两个骗子的高明之处是他们不仅看到了这个可乘之机，而且给他们的骗局施加了咒语：“这种布的色彩和图案不仅是非常好看，而且用它缝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异的作用，那就是凡是不称职的人或者愚蠢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这个咒语对我们来说似乎并不陌生。在低年级的法理课上，在法学教科书中，在“今日说法”里，在法院的判决书中，我们都见到过这样的咒语，只是我们原来并没有意识到，弗兰克给了我们提醒。如果稍加回忆，我们就会想起那些反复的告诫：法律具有确定性、一般性、甚至是必然性。甲使用暴力或者其他手段强行劫取了乙的财物，那么甲的结果以抢劫罪被判刑。如果有人犯了罪却依然逍遥法外，那么赶紧去法律或者制度的漏洞。
强世功老师有一本书的书名是《立法者的法理学》，我觉得这个书名本身就对我们现在的法理学有很强的讽刺意味。我们的法理学都在描述一个立法者美好的愿望[82]。我们从中并不能发现事实是什么样的，因为他会说这就是现实。在法律人的各种考试中，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在我们的眼里，法官只是一个无情的符号。如果你对对这点稍加怀疑，你就会看成是不合格的法律人。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魔咒中。专门的法律魔法师不断地编织着并不存在的美丽衣裳，他们很认真的告诉我们那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像那个善良的老部长，虽然“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但是他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在暗地里会想：“难道我是一个愚蠢的人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自己。我决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难道我不称职吗？——不成；我决不能让人知道我看不见布料。”后来另一位诚实的大臣也和老部长一样得出了结论。接着是那些陪皇帝试衣服的圈定的人员，一群高贵的骑兵，所有骑士，典礼官，直到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都说：“乖乖，皇上的新装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后裾是多么美丽！衣服多么合身！”谁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看不见什么东西，因为这样就会暴露自己不称职，或是太愚蠢。皇帝所有的衣服从来没有得到这样普遍的称赞。一切魔法的奥妙在于它使得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现实。在我们的身上所施的法律魔法也是如此。
终于，一个小孩子叫出声来：“可是他真的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 至少弗兰克愿意做这个说出真相的孩子。
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作者简介】
何海锋，北京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
【注释】 参见付池斌：《现实主义法学》，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116页
参见 乔尔·塞利格曼：《华尔街变迁史——证券交易委员会及现代公司融资制度的演化进程》——“全能的天才”杰罗姆·弗兰克，田凤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
参见付池斌：《现实主义法学》，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第120页
彼得·斯坦、约翰·香德：《西方社会的法律价值》，王献平译，中国法制出版社2004年版，第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5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0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0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6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24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2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40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95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4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4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4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9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98-100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15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1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4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6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0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1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6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7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7-35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11-41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2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35-43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5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5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5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5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6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6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67-46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70-472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0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9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76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77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5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0页
K·茨威格特、H·克茨：《比较法总论》，潘汉典等译，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305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78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81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83页
参见杰罗姆·弗兰克：《初审法院：美国司法中的神话与现实》，赵承寿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85页
贺卫方：《超越比利牛斯山》，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266页
贺卫方：《超越比利牛斯山》，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268页
贺卫方：《法边馀墨》，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51页
参见 乔尔？塞利格曼：《华尔街变迁史——证券交易委员会及现代公司融资制度的演化进程》——“全能的天才”杰罗姆·弗兰克，田凤辉译，经济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
不可否认的是，立法者应该拥有这样的良好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