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作为上下文,上诉机构援引的第1条1.1(a)(1)(iv)规定的说服力是有前提的,一旦第1条1.1(a)(1)(iv)中所出现的“政府”必须包括“公共机构”这一解释被推翻时,上诉机构所强调的如果“公共机构”不具有“政府职能”何以能够“指示”或“委托”“私营机构”等论证(或上下文的依据)将会自然失去意义。最令人质疑的是,为解释“公共机构”寻找上下文的根据,上诉机构将有关第1条1.1(a)(1)(iv)和“公共机构”死死地捆绑在一起,甚至用后者来决定前者。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在解释第1条1.1(a)(1)(iv)中出现的“政府”时(笔者认为不存在解释的必要性和意义)非要将“公共机构”包含其中不可。这样做出的解释及其根据能否经得住推敲呢?这是问题的本质所在。
关于“公共机构”的解释第1条1.1(a)(1) there is a financial contribution by 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 body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a Member (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接下来的规定就是英文的"i.e. where:"说明再往下规定的是“财政资助”,而不是补贴提供主体,作为上下文,从有关“财政资助”的规定中寻找有关解释主体的依据,当然不是完全不可以的,但是要符合法律规定的基本逻辑。上诉机构对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的解释严重过火,甚至有些望文生义,其最大的瑕疵在于对法律条款框架的误解。最明显的就是把“政府”和“私营机构”并列在一起,把“私营机构”也当做补贴提供主体来处理,这样的解释对确定“公共机构”的含义来讲是牵强附会的。
整个《SCM协定》第1条中,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 body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a Member (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是确认“公共机构”含义的唯一规定,其中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是核心规定,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是对核心规定的说明,而且仅仅是在表述意义上的说明,这是非常明确的。
这一条款并没有表明在i.e. where以下的规定中出现的每一个government概念中必然要包括“政府”和“公共机构”,尤其是不能与此为根据将“公共机构”的性质或含义解释成是“履行政府职能的机构”。上诉机构的潜意识中隐藏着“公共机构是履行政府职能的机构”这一观念,在这一潜意识的驱使下,其在为其解释寻找上下文的根据,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做为法律问题的论证,显得非常笨拙的解释方法就是上诉机构所主张的在第1条1.1(a) (1)(iv)中出现的“政府”概念必须同时包括“政府”和“公共机构”,不然“指示”和“委托”将失去上下文的意义云云。实际上这里的“政府”不一定非要处处包括“公共机构”,按照只有狭义的政府才具有“指示”或“委托”的权限这一常识,那么作为“指示”或“委托”主体的政府就不包括“公共机构”。 which would normally be vested in the government中所规定的the government这一概念当然要包括“政府”和“公共机构”两者,政府完全可以将由“公共机构”完成的措施“指示”或“委托”给“私营机构”来完成。
总而言之,在上诉机构的头脑中,《SCM协定》第1条所规定的“政府”(从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中推导出的集合概念)概念必须处处同时包括狭义“政府”和“公共机构”这一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在如此潜意识的支配之下,其把“政府职能或管理权限”往“公共机构”头上死搬硬套的做法就不足为奇了。
五、结论
1. 补贴的定义与“公共机构”
在此,需要重新确认有关“公共机构”的法律规定。《SCM协定》第1条规定如下:
Part I: General Provisions
Article 1: Definition of a Subsidy
1.1 For the purpose of this Agreement, a subsidy shall be deemed to exist if:
(a)(1) there is a financial contribution by 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 body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a Member (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 i.e. where:
(i) a government practice involves a direct transfer of funds (e.g. grants, loans, and equity infusion), potential direct transfers of funds or liabilities (e.g. loan guarantees);
(ii) government revenue that is otherwise due is foregone or not collected (e.g. fiscal incentives such as tax credits)1;
1.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rovisions of Article XVI of GATT 1994 (Note to Article XVI) and the provisions of Annexes I through III of this Agreement, the exemption of an exported product from duties or taxes borne by the like product when destined for domestic consumption, or the remission of such duties or taxes in amounts not in excess of those which have accrued, shall not be deemed to be a subsidy.
(iii) a government provides goods or services other than general infrastructure, or purchases goods;
(iv) a government makes payments to a funding mechanism, or entrusts or directs a private body to carry out one or more of the type of functions illustrated in (i) to (iii) above which would normally be vested in the government and the practice, in no real sense, differs from practices normally followed by governments;or (a)(2) there is any form of income or price support in the sense of Article XVI of GATT 1994;and (b) a benefit is thereby conferred.
当确认一个法律概念的含义时,不能破坏其所处的法律条款的应有的逻辑框架和法律概念所反映的事实的客观性。规定补贴定义的《SCM协定》第1条是解释“公共机构”的核心条款,而且,该条款中规定的“公共机构”的文字也很简单,即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 body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a Member (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前者是决定性的,括号中的内容仅具有说明或逻辑意义而已。
上诉机构根据这一规定所归纳出的补贴定义如下:《SCM协定》第1条1.1规定,如果“政府或任何公共机构提供了财政资助”并由此带来了“利益”,那么就认定补贴存在。[50] 与此形成对照的上诉机构的解释如下:With respect to the architecture of Article 1.1 of the SCM Agreement, we note that the provision sets out two main elements of a subsidy, namely, a financial contribution and a benefit. 从这里可以看出,在上诉机构的意识中,补贴提供主体是可以不必单独表述的法律要件。
接下来看看本文所做出的补贴定义:补贴是“政府或任何公共机构”通过提供“财政资助”所赋予的“利益”。该定义中缺乏“接受者”(实际上是指接受者的“专项性”),逻辑上如果将“接受者”柔和到定义中来处理时,补贴定义应该表述如下:补贴是“政府或任何公共机构”通过给“接受者”提供“财政资助”并为其所赋予的“利益”。提供主体、提供手段(或措施)、接受者(专项性)、利益(或提供结果,是由提供方法决定的)是认定补贴存在的四个法律要件,缺一不可。而且在认定补贴存在时该四个要件的顺序是不能相互混淆的。
按照顺序,如果关于补贴提供主体都不能证明其存在,那么再往下所做的举证是没有法律意义的,关于四个要件的存在做出完整的证明才符合法律规定。但是,补贴提供主体的证明是前提中的前提,尽管这一问题在“狭义的政府”(通常所说的政府)作为主体的案件中都可以忽略掉,因为在判断补贴存在时,政府是必然存在的要件,其法律地位与“私营机构”不能相提并论。毫无疑问,援引有关“财政资助”的规定作为上下文来论证补贴提供主体性质的做法是错误的,是不可信赖的。上诉机构对补贴定义这样的最基本的法律概念的解释都不是很精确的,所以笔者堪忧其对“公共机构”所做的分析和解释的可信赖性。
2.《SCM协定》规定“公共机构”的核心条款
如上所述,《SCM协定》第1条1.1(a)(1)规定的“there is a financial contribution by a government or any public body within the territory of a Member (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是有关“公共机构”的核心条款,其中(referred to in this Agreement as "government")中的"government"除具有概括性表达“政府”和“公共机构”之外,并没有给“公共机构”带来法律意义。作为集合概念的“政府”是包括“公共机构”的,其作用是为了避免语言表述上的重复。在《SCM协定》中 “狭义政府”和“公共机构”两者也许同时存在,有时也许指其中的哪一个,这要看具体情况而定。当然,“公共机构政府职能论”的情况不是绝对不存在的,即使其存在,但在解释“公共机构”的法律含义时其不能代替“公共机构”应有的含义。
作为上下文,被上诉机构反复援引的第1条1.1(a)(1)(iv)中出现的“政府”也不一定非要处处包括“公共机构”不可。不履行政府职能或权限的主体当然无法“指示”或“委托”“私营机构”履行什么政府措施,在此情况下的“政府”就不一定非要包括“公共机构”。与Normally一词同时出现的“政府”也不一定仅指“狭义的政府”,完全可以包括“公共机构”在内的政府(集合概念),根据这样的解释,提供“财政资助”的“公共机构”当然被包括在其中。
关于“公共机构”的含义,上诉机构解释指出是指“被赋予政府职能并履行政府权限的机构”,其根本错误在于给仅仅具有文字意义的概念(括号中的“政府”)施加了过于沉重的压力,导致其从几乎靠不上边的规定(作为上下文的第1条1.1(a)(1)(iv))中去寻找上下文的依据。上诉机构承认“指示”的权限和“委托”的责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由政府赋予“公共机构”的。按照上诉机构的解释来推理,被赋予“权限”和“责任”的“公共机构”去“指示”或“委托”“私营机构”采取“财政资助”措施,在现实经济生活中如此大跨度地回避补贴的情况不一定完全不存在,但这样解释符合常识或客观情况吗?尤其是“政府”将征税权赋予“公共机构”,完后“公共机构”又将“指示”或“委托”“私营机构”去放弃征税权,试问,如此繁琐的政府运作方式符合实际情况吗?既然是放弃征税权,政府为什么不直接去放弃呢?如果政府不把征税权赋予“公共机构”,那么解释“公共机构”是具有政府职能的机构这一结论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