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贤祠门廊设计源流更为久远,我们可以在建于公元前447-438年的雅典巴特农神庙(Parthenon)四周的圆柱围廊(peripteral)设计中找到其2200多年前的原型。雅典卫城中的巴特农神庙,由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把它确认为该组织及其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徽标,从而成为西方以致世界文明的象征。
对先贤祠的心结,应是植根于八十年代末入安徽大学法律系开始阅读西方政治法律思想作品。彼时年少,胸怀青云之志。故叹绵延两千年的中华法系于二十世纪初,不敌西方近代法律文明的强大冲击、被其腰斩取代,催发了我探究西方现代法制源头的冲动。透过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烽烟,依稀能辨的是:在旧制度的废墟之上,资产阶级思想家,主要是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的自由、民主、人权、博爱理念引导着人民革命;构成现代社会政治、法律制度基石的基本原则、共同价值观也均来源于启蒙思想家们以人为中心的哲学观念。而一九九七年初来巴黎时偶入先贤祠地下墓室,我才发现:提出并传播这些理念的伟大思想家们的骨殖大多安葬于斯。先贤祠于此深入心灵,成为我的精神圣殿。
1997年,第一次仰视先贤祠时,是从斜对面的巴黎大学法学院古老精美的大理石门柱间走来,我看见:
先贤祠
法学院
如此优美地
默默
对视了
200年
蛇年春寒
于巴黎南郊羊蹄驿[Gentilly]
漏室
[1]笔者此处“活的法”借指导致一个特定的社会秩序形成的各种社会规范,包括法律规范、道德规范以及在现代社会秩序中发生着作用的其他行为规则。
[2]穿流文艺复兴发源地的翡冷翠城的母亲河。翡冷翠还是西方歌剧艺术的发祥地。此城国内官方通译为佛罗伦萨。这里采用上个世纪初期朱自清时代的旧译,原因在于:与佛罗伦萨相比,翡冷翠为意大利文FIRENZE的较为精确的译音;同时,后者使用的中文词汇更具有美学上的传达功效,颇能表达该城在西方文化史上以及世界文明史上的地位。
【注释】旺屋红酒沙龙1:关于两种命运的脚注
长孙子筱(孙涛) 关键词:大仲马对王国维
2002年11月30日,法国举行国礼将大仲马的骨殖迎葬先贤祠,与雨果、卢梭、狄德罗、孟德斯鸠们会聚法兰西暨人类精神的殿堂。
垂着双耳、哈着舌头呆看着电视中梦境般的画面出神。生长着各式古典建筑的Panthéon广场已然变成一个露天舞台:七色灯光勾勒出这座国庙庄严凝重的外廓和正立面美轮美奂的浮雕。意念中有喷泉水流声,在灯光下喷涌闪现的竟然是先贤王国维的身影。
入夜辗转塌上,朦胧中见东方有紫气西来。灵魂黯然升至半空,见巴黎南郊旺屋地铁站口,一个沉醉的浪人破嗓高歌“哈比比”。这位无国无家可归的老兄一双混浊眼光中闪出塞纳河左岸一窗口:苍白若纸的某细长身影平摊在烛光下木椅上、并正在以Windows XP方式追念不到一百年前,在“哈比比”祖国东方之东的那个早熟而精美的文明古国,一位为了见证历史、以自己的生命“殉葬”衰落中的母国文化、选择了投湖自尽的一代宗师。明显地,是由于塞纳河谷文明销魂的阴性气质,浪人发现XP方式已然有泪光倾泻键盘!
“东北望Panthéon, 可怜无数峰”。“哈比比”借豪放宋词解劣质法国红酒,在这样一个凄冷的夜孤独地享受东方文明的残存“体温”(秋雨先生《行者无疆》中用语)。根据流浪者轻摇的醉步,从页岩般层次分明的屋檐次第检索而去,远处那个缭绕着紫气的新古典式庙宇似乎就在眼前。“然而”,“哈比比”颇觉酒意,“遍插茱萸唯少一人:何方人类灵魂的圣殿中有他和他的同胞的身影?”
“一个优秀的民族怎能对历史善忘? 一个民族优秀与否,岂在历史传承是否久远? 世人都看见,一个民族精神的祭坛上安放着的是怎样一些灵魂;可叹地是:并非世人都看见,一个民族精神的祭坛上没有安放着的是怎样一些灵魂。” 地铁口潮湿的地铺上流浪汉也看见:Windows前、用XP方式夜游的烛光照亮的半寸天幕有方块字体云云: “千年历史的法兰西选择了提倡普世人道关怀价值的先人们。他们借古希腊文明的形式——万神殿来铭记这些人类的灵魂。在支撑民族精神的柱廊上雕刻属于自己也属于全人类的那些由时光凝结而成的普世价值。”
“那么,你们这么一个让大仲马、伏尔泰眼晕的拥有超过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呢?”地铁口混合着御寒的酒气和沙漠干热节奏的高声反问,顿时飙升左岸半空,恍如礼花映照出西北方铁娘子的性感曲线。
XP方式依然:“似乎,近代以来的中国因为落后于泰西便一无是处。中国二字几乎成了既没有虔诚的精神生活、也没有对艺术的真挚热爱的功利的文化符号。生活的、生存的压力使这个曾经创造了领先人类近千年的文明体,展现在当今世界地平线上的不过是个在世俗功利中挣扎的晦暗形象。 “本来,一百多年前那个灾难深重的“五千年未见之大变局”中,有一些精神远超乎个人、党派、阶层甚至民族之外;有一些谦卑的灵魂之境界远高踞于青藏高原之巅。然而,黄泉源头、先人惟见:百年江水空自流!我们竟然能够一直以势力的面孔保持沉默:仅仅因为他们是一介布衣,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史的国度,就可以对这样一些本民族产生的人类精神的王子视而不见;就可以伙同韦小宝们同去曲延附庸瓜分了大部分社会资源的高俅、西门庆、李逵们。酒足饭饱,进行一些“不破不立”的文化建设——可以不惜血本推倒属于自己也属于全人类的中华文明的物质载体;茶余饭后,不远万里远去西人教堂檐下生吞活剥的拷贝他者的圣经。”
“于此,王国维投湖以殉葬母国精美文化不敌泰西新锐文明的竞争而死,此事诚为万世之绝响——本身便是我们这个伟大文明精神的折射。然而,一个苦于不能成为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对人类文明做出(除了解决近四分之一人类温饱问题以外)更大贡献的伟大民族”,偏偏会忽视这些鲁迅先生称之为民族的脊梁的人类的灵魂,诚可叹矣!!”
“哈比比、哈比比”,歌声落处晨光乍现地铁口,苏醒来了的流浪人敲着真诚咕咕的肠胃开始了天堂里的另一天: “好心人请给点零钱、餐券吧!”
寄居旺屋(VANVES)二载、再逢岁末,夜难寐、疾书电邮致楼上
注释: 阿拉伯语“我爱你”。
梁启超语。
感谢台湾旅法学人李鎨澂君发来这篇短文,虽然不关王国维事,却正反映出海外“有心”者对物化了“人间正道”之文化遗产的牵念。
2003.01.06,台湾中国时报亓乐义文章:《康梁变法发难地浩然之所今非昔 「杨椒山祠」竟沦为杂货铺子》。
正文:
康梁变法,是晚清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改革,虽为百日,在近代中国史上也是轰轰烈烈,其主要负责人如康有为、梁启超等,在北京期间邀集一千多位举人,在杨椒山祠发难,联名上书光绪皇帝变法图强,史称「公车上书」。
了解这段历史,再去看杨椒山祠,心境难掩沉藏已久的激情,尤其高中时代崇拜康梁的胆识与学问,更对这趟文物之旅寄与厚望。
杨椒山祠位于北京宣武区达智桥胡同,连开车师傅都没听说,只知这一带是老城区,矮房拥挤无序,巷弄蜿蜒如八卦阵,无人指点很难找到目标。
东转西绕,终于瞧见沦为杂货店的杨椒山祠,心情久久不能平息,怎么被政府列为的文物保护单位,沦成民宅,还是杂货店;当年康梁在此倡议变法,暂时作为清廷图强的策划之地,即便不能视为圣地,也应当极具历史价值。
再往前推,杨椒山乃明朝嘉靖年间的进士,曾上书弹劾权臣严嵩而入大狱。临刑前,这位年仅四十的忠良,死前留下「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平生未了事,留与后人补」的豪情。
四百年后,乾隆将其故居改为祠堂,堂内立有塑像,更妙的是,他起草弹劾严嵩的奏疏,被石刻名家张受之刻于壁上,而这位张公最后也死于祠中。换言之,这栋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古院,充满人间正道。
从后院进入,民宅拥挤其内,文物毁坏一空;在庭院里,两棵古老槐树,一棵被拦腰砍断,另一棵则布满铁钉,居民架设线路或长竿,或晒衣或吊鸟笼,让人看了心伤。
这种浩然之地,政府怎么束手无策?长江三峡都要移人百万,区区几户人家,何难之有?只看有心。
埃菲尔铁塔,法文la tour为阴性,故又被称为Madame Fer(铁夫人)。
]参见北大法律信息网萧翰先生:《法的信仰基础刍议——兼谈中国制度转型的深层忧虑》。 写作年份:2002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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