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峻的社会现实,美国朝野上下积极寻找解决问题的出路,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社会各层广泛参与,发起了一场影响深远的进步主义运动(the progressive movement),通过揭发黑幕、政府干预市场、反对垄断、调整劳资政策、科学管理等措施,促进社会的全面改善,努力在资本主义制度内进行自我修复。这一运动从政治上讲,州与联邦的权力重新进行划分,联邦政府权力开始扩张,从“少管闲事”的杰弗逊主义向西奥多·罗斯福的新国家主义转变;从经济上讲,对经济的行政管理加强,从放任自由向政府适度干预转变;从哲学上讲,重新认识个人自由与社会正义的关系,从社会达尔文主义开始向实用主义转变。特别是许多进步主义者认为美国社会的一切问题都是道德问题,将“进步”定义为远离邪恶,迈向更纯洁、更文明的生活形态的一段历史进程,特别主张通过道德的复兴,运用伦理的力量,来重建遭到工业文明破坏的社会价值体系。进步主义运动是自下而上、由野而朝,渐次展开的。到西奥多·罗斯福和伍德罗·威尔逊入主白宫的时期,进步主义从理念转为施政纲领而付诸实践,并由地方治理上升到国家治理。进步运动在“一战”前达到了高潮,到1917年随着美国的参战而骤然落幕。如果说,美国从邦联制转变为联邦制,诞生了中央政府;那么,进步主义运动则加强了中央政府,美国现代政府从此诞生。对于进步主义时期,有人称之为“改革时代”,有人称之为“非常时代”,有人称之为“大转折”,还有人称之为美国的第二次建国。[2]
法律是社会发展的一面镜子,也是一个发动机,通过法律能看到社会的面貌,法律也助推社会沿着时代所需要的方向前进。{1}(P189)进步主义运动与法律发生了强烈的互动,当时几乎所有的社会改革都是借助法律而推行,改革的成果也体现在法律上,而法律随着社会改革发生了明显变化。在进步主义时期的美国,许多人开始接受为了社会整体利益而约束个人自由的思想,逐步摒弃自由放任的政府观,权力观念中注入了集中因素,权利观念中注入了责任因素,突出表现在大量管制立法、社会立法和道德立法的出现。美国禁酒运动正是出现在进步主义时期,可以说,禁酒运动是进步主义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宪法禁酒令的出台是进步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成果。
(二)禁酒令入宪的原因分析
在美国,修宪的程序十分复杂。禁酒令能够以宪法修正案形式推行全国,说明当时具有广泛的社会支持,存在深刻的宗教、社会、政治、经济和法律动因。
首先,美国人反对酗酒源于清教徒的宗教信仰。清教徒敬畏上帝、清廉度日,比天主教等教徒更重视对宗教诫律的实行,有“酒即罪恶”的观念。{2}(P60)到了19世纪后期,移民的大量涌入、城市娱乐文化的兴起和教堂的式微,让清教徒有一种美国价值观遭受围攻的感觉。他们决意从禁酒开始,保证美国不受文化敌人的侵犯。1895年华盛顿“反酒馆同盟”成立,这是一个强大的禁酒团体,其从新教思想中汲取力量,以制定禁酒立法为目标,致力于禁酒法令先在地方层级通过,然后州层级通过,最后全国性禁酒。
其次,禁酒是当时妇女运动的重要内容,妇女在禁酒问题上实际扮演了主力军。她们认为,男人在酒馆不仅浪费本就不多的工资,而且还导致家庭暴力、失业、疾病和贫困,视酗酒为工人阶级母亲和妻子所面临的最严重问题的根源,希望禁酒改变男性行为,维护女性利益。为女性投票权奔走呼号的女权运动领袖大多参加并领导了禁酒运动。基督教妇女禁酒联合会到1911年有24.5万会员,是当时最大的妇女组织,将禁酒推向高潮。{3}(P169)禁酒成为当时的潮流,成为进步的标志,禁酒运动与当时的其他社会改革运动交织在一起,相互促进。1852年,首届“全国妇女禁酒宪法会”在罗切斯特召开,目的是使禁酒在宪法上得以体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