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在那次通话中,兴奋地说了很多她现在的状态。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跑去人事部做博士后了。而且在这两年中,她跑了很多地区,参与撰写和制定各类关于公务员考核、选拨和任命的制度等等,用她的话说,了解了好多从来不知道的事情,认识了好多非常有意思的官员。她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投入。她也表示,还是应该恢复和同学们的联系。等到春暖花开,大家就找机会聚一下。
之后,到了2009年的大概四五月份,一个台湾的博士同学来京,大家聚会,但那次我正好因为在外地而没有参加,那一次,消失两年多的丽红也去了。据说席间,丽红还热情地张罗,说大家每人都凑出点钱来集合起来,作为经常聚会的经费。但实际上,在北京生活,大家都在不知所谓而又充满干劲地瞎忙着,除非有事,否则同学之间,想是很想,但要真的见面,大都是口惠而实难至。2009年那一次,对我们这个博士班的同学来说,就都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了。而我,在2007年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同居一城,几年时间竟吝于一见,想想也是可悲。
直到今天早上,在她的灵前。又看到了丽红。照片上熟悉的笑脸,只是,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了。
回来的路上,我在想,丽红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总在越界,从清华人文学院的教师到中央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从研究清代版权问题的法制史博士,到调研公务员制度的博士后,她总是在路上,就像一个行走速度远高于平常路人的旅行者,风驰电掣地经过旅途中的每一个村庄,短暂停留后又再度出发。她进入到每一个村庄的时候都受到人们的欢迎,她也非常投入地享受每一处独特的风光,以至于每一处的人们都以为她是属于这里的;但,她哪里也不属于,她旋即离开,离开时走得更快,更决绝。抛下每一段过往,转身又重新启程,她真的做到这么潇洒。我笃信,如果假以时年,公务员和人事部也决不会是她的最后一站。她不过是在经过而已。参与丽红追悼会有各界人,有她在电台工作的朋友,有像我们在高校里从事学术研究的同学,也有她现在单位的同事。但我们其实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任何一个群体都定格不住她。不过,作为同学,我很满足了,当丽红在自己丰富多姿的人生旅途中的某一处短暂停留时,我曾有幸在路边见证。
像这样的生命,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照亮过很多人的眼睛。其实不是什么天妒红颜或天妒英才之类的话,那是对生命庸俗的理解。在我看来,她如此迅速地离去,不是老天的不公,而是老天的恩宠。三十多岁的生命虽然不长,但她的生命容量却比大多数人的几辈子都要丰富。我说她走得太快,却不是形容所谓生命长度上的短暂,而是她如此迅速地几番越界成功,如此迅速地、出色地、超额地、提前地完成了人生跑道的各项任务。多么让人欣慰的孩子,她那么努力地前行,现在上帝来接她进入下一段旅程。庸人们还在世间为吃喝拉撒、名利病痛挣扎烦劳的时候,丽红已经结束尘世间的这一段路,带着上帝给她的锦囊,又走向下一个我们所不能遥望的村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