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忽视的一个事实是,除了评价者的鼓噪之外,一些治学的专家、教授也在骨子里把晦涩当作学问深刻的外在包装。本来可以用三五句通俗语言表达清楚的观点,一定要刻意将之硬生生地堆积到一句话中,读者咀嚼起来,牙齿往往感到非常难受。我对晦涩表达向来厌恶,但从没有放弃对晦涩表达的业余研究。初步观察下来,(能够阅读到的)几乎所有晦涩表达制造者所使用的手段简直如出一辙。最典型也是最常见的手段是,生造有歧义或者不明其义的词汇。词汇固然有其变化发展的过程,因为随着社会环境的变迁,语言在形式、内容等诸方面也难免随之发生沿革。但无论怎样演变,也无法抹杀词汇本身的稳定性。历史形成并长期延用的词汇,一旦被人为的嫁接、胡乱的组合,将会变得面目全非。不可否认,一些单字和词汇经过合理变造,其基本意思是可以获得理解的,如法学上的“欺诈”一词如果变造成为“诈欺”,读者通常不会误会其字面意义。然而,一些单字和词汇经过纯粹的硬生生的组合与伪造,则可能就会让读者觉得头晕脑涨、不知所云。生硬组合、伪造新词汇的基本表现是,将固有词汇所包含的单字拆解以及单字合并,或者更多的表现为纯粹伪造。
制造晦涩语言的又一种手段是,在句子结构上打不良主意。常规的句式或者常规的句子结构,是最容易被常规接受的。在运用语言表达思想的初期,如果驾驭语言的经验稀少、资质或者天份不佳,那么,完全可以用最常规的句子结构传递出要表达的思想或观点。如果作者拥有鲜明的健康个性,也可以在语言表达的过程中不按常规出牌,运用个性化语言表达个性化思想,只要一贯坚持,便会逐步形成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这完全可以理解,也是许多有趣的学问者所钟爱的表达习惯。但是,晦涩语言的制造者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表达动机,常规句式或者常规句子结构,他们肯定不屑一用,至少通篇文章不会全是常规句子;个性化句式或者句子结构,他们又担心流于常规。于是,开始琢磨如何打破句子的常规结构,进行不合章法的拆解、毫无规则的组合。有时侯,一句简洁明了的话可以说清楚的意思,却神出鬼没地动用了复杂的句子群,有效信息和无效信息夹在一起,让读者一时无法作出有效筛选;有时候,需要几句话才能说清楚的意思,他们又非要使句子高度凝固、结构异常复杂,不惜牺牲语法错误、句法错误,再加之那些生造词汇的套用,读起来简直晦涩极了。
单是伪造词汇和打乱句子常规结构,已经把善意的读者弄烦了。可是,这些晦涩语言的蓄意制造者,却还有更令人厌恶的绝招。根据我的观察,这种“更令人厌恶的绝招”便是,将伪造的词汇在文章中反复使用,提高其出场频率,加大文章阅读难度。人们难以理解作者格外推崇这种做法的真正动机,但如果用尽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的话,或许作者是要读者能够凭借单纯的视觉功能,对频繁出现的伪造词汇加以强化记忆,从而提高作品的影响力以及读者对作者的注意力。否则,凭什么要在伪造了词汇之后又刻意让这些词汇反复进入读者视野呢?我不认为这是作者的一种单纯表达习惯,我也不认为这是作者独特思维方式或者深邃思维水平的客观展示,因为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有这么多现成的词汇可资运用,又为什么偏要浪费脑筋生造出一大堆、几大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