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镜头拉得稍远一些。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激发了农民每家每户的生产积极性,摆脱了“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队、生产大队、人民公社)结构之下磨洋工、出工不出力、大锅饭的弊害,被视为中国全面改革的“革命第一枪”。不过,这一制度也让农民局限在以家庭为单位的经营体,家庭合作的成本提高,农村公共福祉的供给日显不足。
家庭经济和频繁快速的劳动力输出,相互勾连,使得原本习惯于集体生活、守望相助的村民,逐渐地趋于原子化、陌生化、疏离化、孤独化。脱离集体的村民,获得了行动自由的广阔空间,但也失去了对人的依赖。结果,村里人就像城里人一样,需要找到在恶劣竞争环境之下,让其独自坚强地生存下去的拐杖,那就是对物质、对金钱的依赖。“有钱就有一切”的价值观,更是在消费主义广告的推波助澜之下,侵噬了节俭价值观。
与此同时,乡村丰富的自然资源,成了工商业经济、旅游经济觊觎、褫夺的对象。在GDP政绩的刺激之下,基层政府又为这样的褫夺大开方便之门。转而依赖物质、金钱的原子化村民,既无奈权力和资本的结盟共谋,也受限于狭隘的眼前利益,不单是听任对资源的巧取豪夺,有的甚至亲自加入其中。而资源遭破坏、遭掠夺的环境恶化后遗症,即使不是无人关心,也是少有人挂怀的。
再将镜头拉得更远一些。西方的坚船利炮,把现代化的种子,撒向了被视为蒙昧、落后的小农经济所支撑的中国;这个种子在看似不利的土壤之中,强势地、不可逆转地生长。西方式的现代化,一是建构现代民族国家,通过自上而下的层级官僚制,打破宗教或宗族的控制力,实现国家对底层的控制;二是建构原子化的个体,摆脱传统家庭、作坊、行会等势力的约束,以表面上自由缔约的能力,卷入工业大军的行列,为工业化提供支撑。仔细回味,当今“故乡”的沦陷,不也与这样的现代化,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如何拯救?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在现代化背景之下,即便可以对西方式现代化的弊害进行诟病,我们也不可能冀望于回归小农经济,来实现拯救。
对此,中共中央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战略,具体化为如下五项目标:“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每项皆由四个字简约组成的目标,又都具有丰富的内涵,在此不予一一复述。显然,新农村战略有着明确针对和指向,对于此处所论拯救沦陷的“故乡”而言,其意义也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