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走好
——悼念程春明君
韩春晖
【全文】
万万没想到,今早收到的第一条短信,竟是关于程春明老哥被害的噩耗。急忙打电话回去确认消息时已经是哽咽失语,悲痛难当。事发前一天,我还曾与春明老哥电话聊天,谈及我去珠峰的感受,共同感慨雪山的圣洁久远,深叹生命短暂,并恭喜他生命已有传承,相约回京后兄弟们把酒言欢。不料人生竟如此无常,有言无信,已是一约难偿。一天下来,精神一直恍惚不定。事发突然,我并不明了这一悲剧中种种缘委,现也难保持充分理性去反思到底谁应该对此负责。但一个激情的生命个体嘎然而止,一束炫目的思想光芒突然逝去,一段诚挚的兄弟之谊转瞬即失,心实不甘,情更难堪,悒郁难消,终于决定写点什么。
古语有云:或“白发如新”,或“倾盖如故”。大意是有的人相识一辈子,等到头发也白了,也成为不了好友,还像是刚刚认识;而有的人因缘能同聚在一辆车盖之下,就有如认识了多年的好友。我想,我和春明老哥的相识应当属于后者,而因缘相聚的“车盖”则是昌平校区的一个教室。当时,我还是北京大学的一个博士生,因毕业求职到政法大学的昌平校区试讲,而他隐身于在座的十几个评委老师之中,并不起眼。但是,当我试讲完之后,他向我提出的问题居然是“法律保留”译成英文到底应当是:law reserve 还是legislature reserve,这实际上是对于是否存在层级法律保留体系的一种质疑,一下子切中了我讲授内容中的肯綮之处,不由动容。事后,探知了老哥的大名,并得知老哥居然是法理学教授,不由更为其学识渊博感怀不已。暗自思量,若能有友如此,当为人生快事!
果不其然,当有幸成为了法大的一员后,我与老哥的相交也是性情飞扬。老哥是身为教授,却并无许多教授“爱摆谱”的习气,总是以平等的姿态来和我来讨论许多学术的问题,并且反复纠正我只能叫他“老哥”,不能叫“老师”,更不能叫“教授”。老哥喜欢将昌平校区的课程排在晚上,而我也常常在昌平的蜗居闭关写东西,因此我们碰上的时候总是一番昏天黑地的神聊,往往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时甚至到午夜一点。而聊天的地点有时是在主楼的办公室1106,有时则在学校后面家属院里的小路上绕圈。当然,不论在哪都少不了烟,一支接一支地吸,一个话题又一个话题地接力式交流。每次烟雾缭绕中,老哥消瘦却精神的脸庞都如涂有光彩,眼睛中的光芒也如指头的烟头一样忽明忽暗,我们的脑海中也不断地有灵光乍显。就在这样的交流中,我知道了法国行政法制兴起中的真正文化性因素,知道了我国公务员制度移植过程中的种种问题,当然也窥到了老哥心中那源自地中海中点点白帆的浪漫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