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什么比行贿更可怕的是愚昧呢？心智阻塞谓之愚，没有光明谓之昧，因此愚昧就是心智未开、心中没有光明的意思。我们中国人之所以如此看重行贿、推崇行贿、视行贿为当然，除了前面讲过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的影响之外，也许还根植于我们中国人对权力的普遍崇拜和对人与人之间差等意识的普遍接受和认可。一般来说，我们中国人都普遍地认为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分等级的。我们总是以我为中心按照他人与我的亲疏程度将他人区别对待，从而构成一个以我为中心的同心圆。例如，家人可能是第一层，亲戚可能是第二层，朋友可能是第三层，同事可能是第四层，熟人可能是第五层，如此等等。因为人与人分差别等级，那么强调平等公正的法律规则就很难有市场。反过来，既然人与人分为差等，区别亲疏远近的人情规则就能如鱼得水。既然人与人之间强调人情关系，那么做人做事就不需要去刻意追求公平、正义、谁对谁错。因为在人情关系看来，即使是错的，也要包容；甚至是对于错了的人和事尤其要包容，否则如何显露人情关系的亲切、温和、仁厚？而贿赂是人情关系的润滑剂，是建立人情关系的必备手段和不可或缺的工具。
与人情关系同心圆相对应的是，甚至我们中国人的笑脸也分层次和等级。对亲人和朋友，我们的笑是那种完全放弃了任何戒备的、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欢迎；对同事和一般熟人，我们的笑就要矜持得多，以示我们之间多少有些距离；对陌生人，我们一般只有麻木和冷漠，因为能量守恒、物质不灭，我们的热情和笑脸已经在对待亲人和朋友的时候用尽。所以一般地，我们中国人对待朋友和亲人过于热情，很容易就超越了与朋友和亲人应有的距离和界限；对待陌生人则过于冷漠，仿佛不是对待我们自己的同胞和同类。我们彼此生活在一个个人为划定的圈子里，怀抱偏见和歧视，彼此隔膜，难以沟通。与此相应地，我们中国人是权力主义人格表现比较明显的一群人。对权力的普遍崇拜总是与人与人之间的普遍的偏见和歧视待遇密切相关。权力相对于社会个体而言是强大的，相对于社会整体而言是弱小的。庞大的权力之所以能够维系，是因为社会个体彼此隔阂而不能形成一个有效的社会整体。与人情同心圆相类似的是我们中国人构建的权力和权威的金字塔。我们大部分人都不过是这个金字塔最下面的几层砖石，我们在支撑和维持这个金字塔的同时，也努力地向上爬，希望有朝一日能跻身于这个金字塔的中层乃至上层。而权力的选任也是没有多少公平正义的规则的。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几乎完全取决于权力的人情好恶。而行贿与受贿、纳供与分封、效忠与委任又是维系人情体系、亲疏体系和权力体系的不二法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