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肖志军的奶酪——一个义愤的批判性分析
黎四奇
【全文】
李丽云带着她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永远地告别了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世。她以生命为价所引发的活着的人对医风医德、法律与道德的大讨论大批判，对她的同情与悲天悯人，及现在激愤的人们对其丈夫的种种责骂与非议可能是她作为一个平凡的小女子生前所始料不及的。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每当我在电视中看到那已不知被各大媒体重播多少次的画面时，我的心都在不能自已地无声哭泣，在痛苦中不住地痉挛。画面中，那个可怜的、已有少许神经兮兮的肖志军坐在医院那冰冷的长椅上向记者们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已说过多次的话，多种迹象表明这个倒霉的农家汉子已快崩溃了，表明这个可怜的来自社会最底层、读书识字不多的中年人已疲惫不堪了，已不堪承受社会的种种评判与不尽拷问的重压；画面中，死者的母亲揪心裂肺的啼哭、及对那个可怜男人拼命的厮打与漫骂也同时重重地撞击着我的心尖，我的心亦为之在颤抖；随后的画面中出现了那个身穿圣洁白衣的院方代言人，当他面对记者的镁灯光时，这个“白衣天使”振振有词地、全程面带笑容地、不痛不痒地陈述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一千道一万，其意明白无误地指向一个目标，即在整个治疗过程中，院方是积极且无任何过错的，对于死者的死、及死者的死给生者所留下的痛苦与创伤，院方没有任何责任，因为真正导致那个可怜的女人李丽云辞世的祸根是源于她那近于偏执的“恶夫”之不签字。在述说中，那个“白衣天使”的话语中不时地夹杂着一丝丝对那个可怜人儿的轻视与责备，因为还原的事件表明恰恰就是那个“坏男人”的不作为促成了两个鲜活的生命之凋谢。看完这些有益于查明事件真明的画面及在整个了解的过程中，笔者的心中不仅是溢着一种“欲说还休”的苦痛，而且也充满着一种内力不断冲撞着心间的愤怒，因为种种报道一边倒性地追问着那个已欲哭无泪的男人的良心：“你这个傻男人，你为什么不签字呀？若你签了字，你老婆与孩子不就有救了吗？”
这种种的诘难、追骂、非议……与对肖志军这个可怜男人的良心与道德上的批斗对于笔者来说都证明了一个常理，即人的嘴巴都是长着说别人的，都再次印证了人性无耻与漠然的一面，因为在笔者看来正是学界及作为肖志军“人上人”的煽风点火者或推波助澜者对某些问题的集体沉默才加重了肖志军、肖志军的岳母大人、及弱势群体的不幸。种种的述说，及那栩栩如生的录像，还有带有肖志军亲笔签名的白纸黑字的文字都似乎说明医院是局外人，肖志军这个中年汉子才真正是悲剧的罪魁祸首，是连夺两命的刽子手。也正是在“明人”的点拨之下，死者的母亲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请求警方对肖志军的人身进行控制，期望通过法律的途径来达到以牙还牙的结果。很久以前，不知是哪位哲人曾说过：理性是激情的奴隶。在这点点滴滴的背后，我发现在对待这个事件的态度上，不是理性主宰了人们的思维，而更多的是一种失去理性的疯狂。这样一种定位也并非以高人一等的方式说明“世人皆醉，唯我独醒”，笔者想说的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理性地反问一下：“为什么肖志军不会签字呢？”是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不关心他的老婆及不要他即将面世的孩子吗？肖志军的痛哭、语无伦次、精神上的崩溃等等都使我们无必要对这一问题作答。说白了，还是一个穷字。在多次回放的录像中，可能善良的人们关注更多的是那凄惨的啼哭、生者的捶胸顿足、及那冰冷的尸体，然而谁又曾去注意一些与肖志军相关的细节呢？他脚上的鞋子满是油垢，他手腕上套着的是一个廉价的电子表；又有谁试图去了解一下，他来医院之前与看病或生孩子相关的所作所为呢？在此之前，他打过市长热线，询问能否不花钱让自己的老婆住进医院，他也曾向救助站与民政局寻求可能的帮助，可这一切努力都基本上是泥牛过海；又有谁去了解一下，这对苦命夫妻的收入情况呢？在首都的北京，他做保安与洗碗的月收入是700元，试想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他又能有多少积蓄体面地使他老婆在医院静待新生命的降生呢？可能事后“好心人”会反问，医院不是已为他办好了住院治疗的手续了吗？且相关病友也同意借钱给他，但是我们要知道的是，欠费治疗不是免费治疗呀，欠的钱总是要还的？再说，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农村女人生孩子一般是不必要剖腹产的，自然生产就行了，剖一下肚子就得几千块，可这是他们几年的积蓄呀，而这对他们来说可能也太奢侈了。而这一切又有谁多少人去关心过，调查过呢？更的是，人们都站着自己的角度以自己比较优越的条件来猜测一个无多少经济能力的农家汉子？——这种不公平的道德大审判对于弱者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剧，对于我们的社会来说，又何尝不是暴露人间疾苦的一个伤疤呢？古语所云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可能也会使真正善良的人们受到良心上的震撼吧。悲剧既成事实后，人们一次次地将那个窝囊的农人推倒风口浪尖之上，一次又一次地通过事件重放的方式敞开他那正在滴血的伤口，这又同在他苦难的伤口上撒盐何异呢？而这样一种对生者的折磨及法律上无中生有的恐吓对其来说又是一种何等的不公平！然而，他的苦他的痛他的恨他的委屈又能向谁诉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