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尔在多处论及知识增长不可预见的命题,但最广为人知的是《历史决定论的贫困》1957年版序言中的如下推论:“人类历史的进程受到人类知识的强烈影响。”“我们不能用理性或科学的方法预测我们科学知识的未来增长。”“所以,我们不能〔用理性或科学的方法〕预测人类历史的未来进程。”
只要愿意,我们总可以列举出科学知识以外的、会影响人类的未来历史发展的众多因素,——波普尔不会反对这一点,因为在他那里,科学与非科学的区分不等于“正确”与“错误”的区分,更不等于“有意义”与“无意义”的区分;——但只要我们承认科学知识是影响人类未来历史进程的因素之一,波普尔这一推论的关键就落在“我们不能用理性或科学的方法预测我们科学知识的未来增长”上。
我们的知识的增长为何不可预测?波普尔的纯逻辑论证是这样的:如果真有知识增长这回事的话,我们今天就不可能知道明天我们会知道什么。
因为波普尔坚持我们所有的知识都只是猜想或假定、坚持“我们不能用理性或科学的方法预测我们科学知识的未来增长”,有一些人就认为他是一个不可知论者或怀疑论者。
但是,说波普尔是不可知论者或怀疑论,远不如说他是非决定论者确切。因为他不仅相信存在“真理”,而且认为人类客观知识的客观发展(即通过消除错误而导致的知识增长),可以不断逼近绝对的客观真理。事实上,他在谈到知识进步时每每提及“向真理逼近”,鉴于他已经列举了判断科学进步的标准——比解释先前理论可以解释的一切,避免或有希望避免旧假定的一些错误;在可能之处解释旧假定不能解释或预言的事物。(《通过知识获得解放》P44),——强调这种知识进步的标准同时是接近真理的标准似乎是多余的话,除非为了避免人们误以为他是一个不可知论者或者将知识等同于信仰的“主观主义知识论者”。
如果人类追求知识的过程就是逼近绝对真理的过程,前途当然是一片光明。这有助于解释波普尔的乐观精神:清醒地意识到我们一定会犯错误之后仍然能够保持的乐观。事实上,波普尔明确地告诉我们,人类可以并且应当积极主动的运用理性,以便“通过知识获得解放”;虽然这个解放的过程只不过——没有政治乌托邦那么激动人心——是不断改正错误的过程;但正因为犯错误的风险始终存在,在这个过程中经艰苦努力获得的成就就更值得我们自豪。
(三)第三世界与人类进化
波普尔在《自传》中将自己对知识论的思考最终归结到有关“三个世界”的理论。作为物质的第一世界,和作为人的意识或精神的第二世界都很好理解,令人困惑的是作为“思想的客观内容”的第三世界。
波普尔对第三世界的界定从区分语言的功能开始。传统语言学已经明确,语言具有自我表现和信息传递(或交流)的功能,但波普尔更重视的是语言的另外两种功能,即描述和论证,因为后两种功能是人类史上决定性的一步。只有到了这一步,第三世界的出现才有可能。第三世界是人类运用语言之描述和论证(尤其是批判)功能所创造的世界,在此意义上它是我们自己的发明;但是它外在于我们,是在我们体外进化的“器官”(《客观知识》P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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