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在监狱里倒是司空见惯。
　　 有意思的是，当问他刚才在干什么活时，他说：“砍玉米梗。”
　　 “砍来作什么用？”
　　 “喂奶牛啊”
　　　“你们这儿也养牛？”
　　　“光明牛奶就是这儿生产的啊”
　　 看守见订惯了“上海生产”的光明牛奶的审判长面色大变，忙解释说：“这儿的设备都是全线进口的，干净的很，只有监狱生产的东西才会这样干净。”
　　死刑
　　 这个早上法院没那么安静.
　　 单以为是有些当事人性急来早了,只抬头一看——视野被满眼司法部门的车子塞了个严实；台阶口站着几个神色唬人的家伙；小声细问，回答是今儿有人要被执行死刑了。
　　 这事儿听过也就罢了，既没看的份儿，老老实实在民庭听着质证答辩吧；可庭开到一半儿，楼上楼下坐窗右户的就微微骚动起来。仔细一听，不对，有人在哭哪；再一听——那哪儿是哭，喊着么不是？！倒好，声响越来越大，惊得天花板都发颤了。不可思议的是，这叫人揪心的声音持续了几乎一整个上午。
　　后来才听得内勤说：你们没见到呢，这么个大毒太阳的早上，那女的年纪也挺大的了，楞是跪在院口的台阶上又哭又磕头地折腾了几个小时。
　　“是那被执行死刑的妈？”
　 “应该是了。”
　　苍天会动容，唯法律不能。欲说还休。
　　来这儿“讨说法”的，什么样儿的都有。
　　法盲且不说，中国辛辛苦苦扫了这么多年文盲，还是给漏了一大批——当然，也难怪，如今的文盲，再彻底，也打扮得好好的，生活质量不低，走在大街上，不捏笔，谁知道你会写几个字。
　　于是你就老碰上这样的当事人
　 ——签送达回证吧，日期也写不了，说个数字还得在脑袋里转换一番再画出来。
　 ——庭上宣读自己身份吧，生日没记住也罢，身份证都看不懂，六十来岁的人，照着证一读，竟能读成：“1984年。。。。生”
　　——法官的话不懂，上头告之庭上纪律，下头两口子顾自用方言唧唧吒吒斗起嘴来，围绕那月是谁先割的晚稻激烈交锋——这样的嗓门，这样的口音，和菜场的气氛相得益彰。可惜，这儿不是菜场是法院。
　　当然，还有些揣着美国国籍、加拿大国籍之类盛气凌人地和你纠缠不休。你说他交费过期视为自动撤诉吧，他说是你的错；或者呢，觉得他从百忙中想起交钱这码子事儿，既然交了，你就该给他老老实实办。好解释歹说明，他要知道你是哪个办公室里头姓啥——不用说，打算投诉去了；没准用不着投诉，拉个什么关系从上头给你施压力也没准；末了，还扔下一句话：“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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