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财产法对中国物权法的借鉴意义——为《法国不动产担保物权研究》序
尹田
【关键词】法国财产法;物权法;不动产担保
【全文】
不少人说,我国物权理论实际上是德国物权理论的翻版。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毫无疑问,我国物权理论深受德国法影响,德国法有关物权与债权的清晰划分方法以及各种物权主要制度的设计和法理解释,恨不得搬来就用。但主观热情与客观效果之间总会有大的差距,首要原因恐怕在于学习年限不够。学习德国法,早前其实不是直接向德国人学习,而是向解放前的中国学者以及后来的台湾地区同行学习,其中夹杂苏俄以及日本民法深刻影响,而日本民法又潜藏了法国民法的思想,所以我们的知识是综合多元的,只不过我们自己更以为主要是向德国法借鉴。仅仅是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从
合同法开始转向物权法的深入研究之后,我们才真正发现我们的理论事实上与德国民法那一套东西差别甚大,而有关物权行为理论的讨论,终于彻底暴露出我们在骨子里其实并不完全接受德国人那种冷冰冰的思路。于是中国大陆民法与德国法先前看来的亲密无间发生分裂和降温。但这种必然结果在很多人看来并非当然的必然结果,例如几年前一次国际会议期间,台湾的王泽鉴先生借邀我到他宾馆房间里赠书给我的机会,很认真地问我“大陆的物权法不接受台湾也就是德国的物权行为理论,是不是因为意识形态的原因?”而国内一些留学德国的学者誓死捍卫德国物权变动的物权形式主义的不懈斗争,自然也是因中国大陆物权法居然并非纯粹德国血统而引发的某种愤怒的具体表现。因此,法国民法有关财产权的理论和制度,一开始是完全不受重视的。尽管我在1998年出版了《法国物权法》一书,并且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擅自决定将书名定为“法国物权法”(实际情况是,在法国人那里,只存在Les bians即以“财产”命名的著作而没有一本书叫做“物权法”),在序言里,也背离翻译的规则,将所提及的几本只能译为“民法•财产”的参考著作强行译为“民法•物权”,以至于后来在梁慧星先生与郑成思先生就应该制定物权法还是财产法的论战中,不得不对认真的梁先生作出认真的解释和说明,但是,我相信这本书所产生的实际影响,远不及我在1995年出版的《法国合同法》。我知道,在多数人心目中,法国民法理论遥远而朦胧,远不如已经被台湾地区民法磨合得臻于完善的德国民法那样熟悉而又亲切。虽然理性告诉我们,熟悉而又亲切的,有可能并不是最适合的,但知识的更新或者更换如同婚姻的解除,是要付出很高成本的。所以,虽然并没看清楚法国财产法的模样,但基于保守或者纯属懒惰,法国财产法的理论和制度的借鉴可能一开始就已经被习惯所排斥,我的《法国物权法》的阅读率和引证率肯定是很低很低的,尽管我后来发现那本书包含的信息量相当大,单单“不公正胜于无秩序”和“无财产即无人格”两句话,便引发出我写出两大篇至少我自己很喜欢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