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的碰撞始于怀里揣着世俗政权密令的传教士的到来,随后最优秀的文明贩来了毒品,当一让再让的清朝廷不能交出更多资源的时候,没有悬念的战争爆发很快又结束了,从此中华民族开始了百年屈辱的生活,同时中国传统文化开始经受空古绝今的百年打击。但是,错过铁器时代之后,军舰大炮和经济制裁都不能消灭任何一种文化,给予文化的致命打击来自子孙们的翻天印。
中国文化史上有几桩大的公案,都对传统文化的存在和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一、焚书坑儒,二、罢黜百家,三、今古之争,四、新文化运动。焚书坑儒后儒家的经典在夹壁墙中保留下来,损失的可能是当初老子看守的国家藏书部分,也许秦始皇的暴行是造成夏商周断代的重要原因。罢黜百家虽然独尊儒术,但历代并没有封杀不同文化,名为儒术其实包罗万象。今古之争更多是笼罩着学术光彩的政治比划,似乎无关传统文化的存亡。新文化运动从形式到内容对传统文化进行批判和抛弃,给传统文化带来了不能愈合的重创。这一前一后两大公案对中国传统文化实在要命,如果说焚书坑儒使中华民族淡忘了对远古文化的记忆,新文化运动则断绝了许多人对传统文化的信念和学习途径。
上上世纪开始,中国的落后和列强的强盛形成鲜明对比,民族危亡之中,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人再也坐不住精神文明的硬板凳了。一百年前,中国出现了第一次出国留学热潮,大批立志救国救民的青年纷纷踏上远洋航船。尔后他们都回来了,带着物质文明的理念和革命的真理回来了。
从剪掉后脑勺上长长的辫子着手,开始了一场对传统文化的历史清算,口号是“打倒孔家店”。
一九一八年,在钱玄同的鼓动下,新文化运动的旗手鲁迅写了中国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其中最著名的一段文字这样写道,“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狂人日记》)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个时代,“新青年”们不仅是“愤青”而且还是“狂青”。西方繁荣强盛的对比让他们自惭形秽,内忧外患又激起了他们暴涨的爱国热情,即便他们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深长含义和历史价值,在亡国丧家的危难关头也很难做出别的选择。历史的局限让他们看得见“礼教”的“吃人”,却看不见百年后金钱的“吃人”和堕落的“吃人”,看得见中国传统对人类欲望的捆束,却看不见西方文明对人类精神的毁灭。
不知是经不起物质诱惑还是忘记了人类的精神存在,新青年们借来一把亮晃晃的鬼火,要点燃中国人一直沉寂的物欲。新文化运动的另一个旗手胡适在《中西文化之比较》中这样说,“一个民族的文化,可说是他们适应环境胜利的总和。适应环境之成败,要看他们发明器具的智力如何。文化之进步就是基于器具之进步。所谓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钢铁时代、机电时代等,都说明文化发展之各时期。……东西文化之区别,就在于所用的器具不同。……这就是东西两种文化真正的区别了。东方文明是建筑在人力上面的,而西方文明是建筑在机械力上面的。”从胡适开始,器具的区别也就是文化的区别,器具成了文化进步最有力的参照。胡适曾经熟读经书,“物欲之蔽”在大时代中依然蒙蔽他的双眼直至终老。
胡适又写道,“……对于中古的宗教封建制度等,都置之不理了。在五十年之中,日本不但一跃成为世界列强之一……国家既因着工业化而富足兴盛,于是国内的文艺天才,乘机而起,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学,与物质的进步并驾齐驱……东方建筑了一个精神的文明”。我们都在东方当然有资格为日本的崛起自豪,然而,当胡适先生的赞歌余音绕梁之际,中华民族用了八年的血泪见识了这个“东方的精神文明”。时下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对美国生活趋之若鹜,我们则继续见识着这种“精神文明”在中东的精彩表演。事情没完的是,他日中国崛起之后,按人口计算需要四至五倍于美国的石油维持经济增长(链接资料),我们需要四至五个“歹徒国家”予以打击,这“精神文明”将会更加辉煌灿烂。
倒是严复的表现引人深思,这个翻译了《天演论》、《原富》、《群学肄言》、《法意》等西方名著,第一个把西方古典经济学、政治学理论以及自然科学和哲学理论较为系统引入中国,提倡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自强自立以救亡图存的学者,最后成了“筹安会”的领衔人。在革命的大环境下,严复、杨度等人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帝制的旗帜,他们对传统的复归各有思想轨迹,丧失“国种特性”会“如鱼离水而处空,如蹩跛者之挟拐以行,如短精神者之恃鸦片为发越”遗嘱中“须知中国不灭,旧法可损益。必不可叛”的言论透出严复对他始作俑西学东渐的悔思。
当年一个与世无争惬意于荒郊辟野治学、在北大讲台最叫座的历史教授钱穆,则在几十年后的一九九一年他的最后一篇文章《中国文化对人类未来可能有的贡献》中,对“天人合一”提出了新的体认,“深信中国文化对世界人类未来求生存之贡献,主要亦即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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