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们在几十年前已经有了一个新中国。清末民初的时候,各省有很多刊物,叫做新四川、新广东、新湖南等等。在我的理解里,没有一个新四川,怎么可能有一个新中国?他们当时发现,你如果要爱国的话,你首先要爱自己的家乡,你首先要有一个新的四川,新的成都,你将来才可能有新的中国,这是当时提出的地方主义新的路径,爱你身边的人,爱你的邻居。所以我有一个非常顽固的看法,因为我是一个地方主义者,我也是一个四川主义者,我觉得我的家乡如果不是一个共和的状态,我的国家就不可能是一个共和的状态,四川如果不是一个民主的四川,中国就一定不会是一个民主的中国,四川人如果在政治上不被彰显出来,中国人就不可能在政治上被彰显出来,这是我非常坚固的看法,梁启超在清末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中国自古以来只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我们以前只知道有朝廷,把我所喜欢的地方这个词带进来也是一样的。中国人自古以来只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地方。地方主义就是扩大的个人主义,胡适先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曾经对学生们这样讲过,你们为自己争人格就是为国家争国格,他说这个世界就像在大海上翻了船,把自己先救出来,让自己首先活在真实当中,对于新闻人和知识分子来说,也帮助别人生活在真实生活当中。
为四川、为成都、为绵阳争夺独立的品格,文化上的品格,情感上的品格,政治上的品格,就是在为国家争品格,在这样的意义上,我非常尊敬我的家乡,非常尊敬四川在它的历史上所涌现出来的一系列的人物,包括在刊物当中大家可以看到,列举了一些从古到今的人物。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为什么称自己是四川人或者成都人,再大一点被称之为中国人,共同体实际就是品牌的延伸,就是大家共用一个品牌,大家共用一个称呼,我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称呼,叫四川人,或者四川大学的学生,都是共同的称呼,共同的称呼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荣誉可以低成本的复制、传递到你的身上来。但耻辱也会低成本的传递过来。比如说前些年,深圳曾经出现了这样一个标语,严厉打击河南诈骗集团,河南人就很不高兴了,河南人说这是对我们的歧视,河南就出了一本书“河南人惹谁了”,这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体,但是有一些共同体、政治的共同体,可以是自愿选择和缔结的共同体,你生在这个共同体中,你就要承担它的羞辱。
在前年广东有公司招聘,明确讲四川人不要,也极大的伤害了四川人的自尊心,有几个民工认为这是歧视,侵害了他的
宪法平等权,有几个律师到广东去帮助他们打官司,说这是歧视。是不是歧视可以讨论,但另一个方面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讲,共同体是什么意思?就是你愿意分担羞耻的,你与别人共享一个称呼的共同体,在这样的观念上,你是否愿意被称为一个四川人,或者什么样的人能在一起被称为四川人,进而你愿意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中国人这个称呼?这种分享的实质就是一种共同体的关系。包括文化上的,也包括政治上的。但不包括行政上的。这里面我就看到,从我的脚下,从个人主义和扩大的个人主义,就是地方主义,再到国家主义,只有这一条路。我认为,如果我不是一个四川人,我就不是一个中国人,如果我做不好一个四川人,如果我不是一个有盐有味的四川人,我做四川人就做得没有味道。这是四川人地方主义的一个特点,因为四川有一句话,很多人经常引用这句话,四川是“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因为在统治者看来,四川是出刁民的地方。四川人的文化品格有非常重要的两点,第一点是道家文化的,因为四川是道家文化的发源地。中国历史上儒家文化边缘的人物,有将近一半都出在四川,四川传统的文人,比如说李白,李白的气质,李白在诗歌中所体现的气质就是道家的气质,就是逍遥,四川人现在也很逍遥,我坐在三轮车上很有体会,你少给他一块钱,他宁愿在那里打扑克牌也不理你,四川人也想挣钱,但是四川人也想晒太阳,就是要坐茶馆,四川人在这两者之间要有一个平衡,所以在今天这样高歌猛进的时代。这样一种中庸的生活理想和文化品格,能不能被接受,能不能被原谅,能不能理直气壮?会不会被淘汰,这是对四川人的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