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描述欧洲其他超级城市如伦敦、柏林所用的“繁华”二字来形容巴黎,大概不恰当。因为这个代表法兰西性格的名城潇洒飘逸,少去许多雍容华贵的做作和商品经济的浮躁。我倒是更喜欢《马塞曲》流行时的那个法兰西。当代的巴黎少了几分淡雅,多了一些颓唐。而以理性主义著称于世的法兰西人又似乎变得“大而化之”起来。20年前的一次总统大选中,差一点儿就把一位喜剧明星科吕施推上国家元首的宝座,着实让西方民主人士为此捏了一把汗。是国民心态中的“玩世不恭”,还是对“革命政治”的逆反呢?
清晨走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林荫下,想找回些许傍晚华灯初上时在东、西长安街上漫步的感觉,因为已经离开北京很久了。刚从巴黎的小胡同里钻出来,遥望着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突然,一辆只有六七成新的菲亚特,倏地停在我的前面。车上一个壮汉,浓眉大眼,络腮胡子,探出脑袋向我招手。对巴黎种种恐怖事件,早已有耳闻。我既未趋前,也未后退。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等待仁兄发话。他朝我努努下巴:“喂,哪来的?”出于自尊和安全我不能让他再把我当日本人,我已听出他浓浓的意大利口音,并用法语“郑重”告诉他我的国籍。讲法语是为了装糊涂,避免纠缠。可是这个主儿的法语好像还不如我的。说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显得很兴奋:“你,中国;我,意大利,这个!”说着,双手合在一起用力一握,表示友谊。又从后座拿过一个包袱并打开,是一套笔挺的西装,款式与质地都不错。他抖抖,示意让我拿着。我当然不能接这“无功之禄”。于是他打开车门指指油压表,掏出一张脏兮兮的“名片”,连嚷嚷带比划。我大概明白,是说车没油了,想拿衣服换油钱。他是一个大公司的职员,上巴黎办事。并说只要1000法郎。一个推销服装的小贩!他哪里知道,除了房钱、路费,我口袋里也顶多只有1000法郎了。我耸耸肩,表示实在爱莫能助。他看出“没戏”,将名片揉成一团,使劲扔在车里,一溜烟地开走了。在欧洲多年,领教了人情的淡漠,对意大利人的热情与豪爽,向来由衷地欣赏,尽管曾听到马可波罗的后代们竟然向中国人天经地义的面条“发明专利”权的归属提出“挑战”,颇为自己的祖宗不平。
如果说巴黎是法国的中心的话,那么,斯特拉斯堡则是欧洲的中心。它位于埃尔萨斯——洛林地区的法德边境上。法国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课》,早已使这里闻名于世。我在德国萨尔(战后划归法国;1957年当地居民“公决”,又回到德国)州政府财政部实习时,常有机会到一步之遥的几座边境城市“兜风”。从萨尔市中心发车,7分钟后便可进入法国。更有甚者,由于两国接壤领土边界线长,很多地带都紧挨着。一次,随一位税务官员外出办案,返回时,时间尚早,他特意兜了一大圈,让我“开开眼”。车驶进一条约七八米宽的乡村小道,他告诉我,右侧就是法国,路中央便是国境线(随着欧洲整合的进程,1992年已实现成员国公民之间的自由流动,国境基本名存实亡),并请我下车,以免使我在“调头”时,闯入他国国境(因为当时“自由迁徒”尚不适用于我这样的第三国公民)。普鲁士官吏一丝不苟的传统,虽然机械了一点,却也足见当代德国人的法制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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