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说他为时下听到的反纳粹广播感到悲哀,再一次强调在宣
传中有必要告诉德国人,自1933年以来,在德国发生了什么,并
且还提议建立由英国、德国相中立国家的学者组成的委员会来
做这件事。[24]当梅杰·吉福德(Major Gifford)写信给他,说创建这
样一个委员会的价值,与建立它所需要的“机构”的规模不相称,
哈耶克答复说,说服德国人的惟一方式,是向他们提供纳粹犯罪
的详情、姓名、不可胜数的证据,要足以说服他们有关纳粹政权
的可怕本性,而不只是讲它的犯罪事例。[25]
然而,这些通信也显示了哈耶克深切关注德国及其命运。
他所关心的不仅仅是如何最完美地利用宣传来瓦解德国的士
气,从而削弱它把战争打下去的能力,虽说这一点也十分重要。
对他来说,问题在于如何加强德国抵制纳粹的内部力量。当战
争接近尾声,形势越来越明朗(至少在哈耶克看来),德国会被打
垮,而在他心目中,有一点变得更为重要,那就是,要做一些事
情,来挽救并恢复德国的道德生活与思想活力。不过,哈耶克关
心的并不只是德国自身的福祉。德国的兴亡与欧洲的命运交织
在一起。倘若欧洲要在战争中劫后余生,就不能失去德国。
1944年2月28日,在剑桥大学皇家学院向政治学会宣读的一
篇文章中,哈耶克极为清晰地表达了对这一问题的关切。他在
文中写道:
在战后,我们是否能够建设诸如共同的欧洲文明这样
的东西,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随后几年里会出现什么情
况。伴随着德国的垮台所发生的事件,有可能会引起这样
的劫难,如把整个中欧的几代人甚或世世代代从欧洲文明
的范围内清除出去。假如真是这样,事态的发展看起来也
就不可能局限于中欧;倘若欧洲重又回到野蛮状态,虽说最
终会有新的文明从中出现,但英国却不可能幸免于难。英
国的未来与欧洲的前途休戚相关,而且,不管我们是否喜
欢,欧洲的未来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德国发生的事情。
我们努力的方向,起码是要让德国重新确认欧洲文明赖以
立足的价值,单是这一点,就可以为我们确立一个起点,使
我们由此能够朝实现那些指引我们的理想前进。[25]
哈耶克在这一时期所关注的问题是,某些道德理想,尤其是
在德国,面临沦丧的危险,并且,这一危险所带来的效果,将是把
人们推入民族主义阵营,而那里会成为极权主义观念的避风港。
他认为,人们有必要重申并重建与极权主义针锋相对的道德观
念。
可是,仅在某一个国家里承担这一使命还是不够的。就拿
德国的情况来说,纳粹主义留下一个“道德与思想的荒漠”,在那
里,“许多绿洲,彼此之间几乎完全隔绝,而其中有些还很不
错”[27]。除了反对纳粹和共产主义,德国人缺乏任何共同的传
统。这使好心人难以大有作为。因为“我们视之为理所当然的
共同道德传统与政治传统,是把人们团结起来的要素。但在这
十来年里,德国全面的纳粹化,已摧毁了这一要素,而很少有英
国人能够想像摧毁得多么彻底。在缺乏这一要素的情况下,最
为显眼的,莫过于眼睁睁看着良好的动机无所作为了。[28]为此之
故,把德国带回欧洲文明的家园,是十分重要的。这样一来,它
就可以利用欧洲文明的广泛传统中的资源。孤立德国,会造成
灾难性的后果。(哈耶克指出,一战以后,“把所有德国人从一些
高级学会中开除出去,并且把他们排除在某些国际科学大会之
外,乃是把许多德国学者逼入民族主义阵营的最强大的力量中
的一部分。”[29])
然而,在学术论文里提出了这些论点之后,哈耶克担当了一
项使命,就是寻求把德国重新纳入欧洲文明生活的切实可行的
途径。他把自己向剑桥大学提交的那篇论文分发给许多学者和
知名人士[30],寻求他们对他这一建议的评论。此外,他还提出了
一个想法,就是建立一个国际社团来促进这一目标的实现。
我们不应低估在那个时候说服他人参与这样一项事业的难
度。例如迈克尔·波拉尼(Michael Plo1anyi),回信表示他不愿再
见到其他德国人,说他可以宽恕,但不能忘记[31]。哈耶克自己也
很清楚人们越来越怀疑德国和德国人,这在他于1945年3月发
表的一篇评论中显示出来了。这篇题为“存在着一个德意志民
族吗?”的评论开头写道:“实际上,一个普通人很难相信他所听
到的所有关于德国人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真实的,而那些对德国
人生活的某一方面有过直接接触的人更是近乎完全不可能相
信”。[32]哈耶克又一次申辩,绝大多数德国人很少赞同希特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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