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人的把戏——读杨解君《行政法平等理念之塑造》之后的感想
廖盛芳
【全文】
杨解君肯定是个高人，这是我从今年第7期的《法学》杂志上读完他的大作《行政法平等理念之塑造》之后的第一个感觉，相信别人在看过此文后，也会为杨解君的高超技艺所折服，而有跟我等凡人所见略同之感。
在文章的第一部分（行政法平等问题的不同识见——探讨缘由），杨解君对我国法学界在行政主体与行政相对人的地位问题上的不同态度作了归纳。按照他的归纳，行政法学理论大体持有两种态度：一是认为，双方主体地位不平等，行政主体居于主导地位，而行政相对人则处于从属或服从的地位；二是回避双方主体是否平等的问题，以“不对等”一词取而代之，这是现代大多数行政法学者所持的基本态度。除此之外，民法学界也有一种态度，即人们往往将民事关系与行政关系相对照，认为民事主体双方平等，而在行政关系中双方地位则不平等，因为行政关系是具有行政隶属性质的纵向关系。杨解君对这“三种态度”的反驳足以证明他高人一等。从文章标题和内容来看，杨解君要反驳的显然是第一种态度，但杨解君对这种态度却未予驳斥，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避实击虚，以静制动。第二种态度让杨解君感觉到机会来了，于是他紧紧抓住对方“不对等”一词，果断出击。他先是说对方回避问题，然后说，行政法学者的逃避态度并不可取。因为，行政主体与行政相对人的关系性质，并不只是一个词汇替换即可解决的简单问题，它有赖于具体而细致的解说与分析。这样的批驳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原来驳论可以循环进行！更让人开眼的还是杨解君对第三种态度的批驳：“私法学者则囿于传统，其看法失之偏狭。”着墨不多，却风流尽显。在法学界一般群众中，写文章批驳人总是针对对方的观点而来，而杨解君却不是这样，他用斩草除根的办法，将私法学者连同他们的观点一起打倒。你说他高不高？很显然，杨解君比法学界一般群众高出一大截。
为了完成他的“行政法平等理念”的“塑造”，杨解君采用了许多时下特别走俏的语言材料。他说：“对人的关爱，是契约所蕴含的人文精神，‘亦即尊重人、关心人、爱护人的精神’。契约的人文精神与政治上的自由、平等、博爱、天赋人权等人文主义标识相映成趣，构成了民主法治社会的精神支柱。当我们意欲探讨行政法的契约理念及其平等理念时，就不可避免地要溯源到人性这一基点。”这段话来自文章的第二部分（行政法平等理念的基础——人性及人性尊严），短短数语，却足以让我们看出，杨解君是材料学的专家，他在材料取舍上可谓匠心独具，三言两语就已给读者奉上了“对人的关爱”、“人文精神”、“精神支柱”等等在当今社会人见人爱的好词。在文章的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行政法平等理念的确立——理由及意义），这样的好词不胜枚举，“人性”、“人性尊严”、“人性的两面性”、“理性”、“人民对幸福生活的追求”、“民主行政”、“多元化行政”、“主体的独立性”、“价值诉求”、“人权”、“正当性理由”、“先在要求”、“内在要求”、“超越”等等，这些词语都是在政治学和法学圈子里格外受宠的宝贝。这些宝贝并不见得是什么新东西，但到了杨解君手里却被赋予了新意，成了杨解君用来“塑造”“行政法平等理念”的语言材料。这样的“塑材”无疑是一种新概念材料。除了大量采用新概念材料外，杨解君还实施了一种名牌战略，他让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名牌人物出来给他捧场，参与他的“塑造”。柏拉图、查士丁尼、卢梭、孟德斯鸠、休谟、霍尔巴赫、皮埃尔•勒鲁、托克维尔、乔•萨托利、张文显、梁治平等等，都是政治学和法学界的大腕，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塑造”“行政法平等理念”），从古今中外、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来了。当然，和他们走到一起的杨解君也是一位名人，别忘了，他可是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写了不少名文，发表了不少名论，罩在他头上的名衔也很多，谁要是不信，上网查查就知道了。蒋先福、岳建一、万斌、薛广洲、刘智峰、李钟声、苏国勋这些人在法学界也许还算不上名牌，也许他们还得为成为名牌而努力打拼，但是他们手上却握着名牌。蒋先福写了《契约文明：法治文明的源与流》，那上面有“尊重人、关心人、爱护人的精神”；万斌、薛广洲写了《民主哲学》，包含“民主绝对不能容忍公民自身屈辱地作为单纯的、消极的客体存在着”等语；岳建一写了《重铸民族灵魂——一个唱过流行语录的知青语录》，里面写着“‘文化大革命’——与其说是‘人民公仆’兴起的造神运动，莫如说是‘人民公神’发动的造奴运动”；刘智峰写了《在精神的废墟上》，其中有“一个暗中鼓励依附权力的社会环境不可能养成健全完整的人格”这样的话。这些论著及其中包含的一些话语，都是当今人们耳熟能详的名牌，李钟声和苏国勋分别写了《中华法系》、《理性化及其限制——韦伯思想引论》，那当然也是名牌。杨解君把这些人叫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交出手上的名牌。因此，可以说，杨解君的名牌战略是始终如一的。新概念材料也好，名牌战略也好，都是社会发展的产品。这些产品显然很切合当今我们所处的时代，切合市场经济的特点，行情看涨。杨解君通过他的“塑造”，一不留神就成了与时俱进发展行政法学的模范。既然与时俱进了，那就肯定要高于呆在原地不动的法学界的一般群众，而他又是模范，当然就更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