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座这样的磨房？

陈虎

【关键词】权利文化
【全文】
　　德国皇帝威廉一世曾在波茨坦建了一座离宫，希望登上高处能够远眺波茨坦市的全景，体验君临天下的快感，但是在这离宫的围墙外面不远处的一座古老的磨房却将许多的景物挡在了皇帝的视线之外。威廉一世大为扫兴，随即传令下属去买下这座磨房后即行拆除。谁知磨房主人却根本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以“祖传之物、无价之宝”断然拒绝了前来洽谈的人员。威廉一世闻听后勃然大怒，立即令人将磨房拆毁。磨房主人对此并不恐惧，一边袖手旁观任其拆毁，一边自言自语道:“当皇帝的可以这样胡作非为，我们国家的法律还有什么用?”不久，即为此事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诉。最高法院用自己的判决说明了法律的作用：判决威廉一世重建拆毁的磨房并赔偿磨房主人的一切损失。威廉一世面对严肃的法律，虽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得将业已拆毁了的磨房重新修建了起来。数十年后，威廉一世和磨房的主人都相继去世了。磨房主人的儿子却不能守其旧业，即将破产，因此写信绐当时的皇帝威廉二世，并在信中述说自己的父亲与威廉一世当年的交涉。威廉二世读罢信件、感慨万千，亲笔回信说:"可爱的邻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丢掉这份产业?你应当竭力保住这份产业，并传之子孙，使其世世代代在你家主权之下。这件事与我们国家关系极大，这座磨房应当长期保留下来，以作为我们国家司法独立和裁判公正的纪念。你现在很困难，我十分同情，今赠给你6000马克，供你偿还债务。你亲爱的邻人威廉复。"磨房主人的儿子收到威廉二世的信以后，再不提及出售磨房这件事，并且教育其子孙珍惜这份祖传遗产，因此这座磨房一直保存至今。
　　这个故事中所有的人物都让我感动：磨房主人不畏权贵，敢于坚持自己的合法权益，并且知道在权利受到侵犯的时候诉诸于法律；最高法院的法官也能按照法律严格执法，不因涉案人员的身份而变化法律适用的尺度；房主人的儿子能认识到自己继承的磨房在精神象征方面的突出意义并在收到皇帝的回信后亦能教育子孙珍惜这份遗产，并将一座德国司法独立精神象征的磨房完好地保存了下来以供后人瞻仰；而威廉二世则能在身处高位的情况下仍然能够认识到司法独立和裁判公正对于国家的重大意义并坚持贯彻和实行这种传统，超越了一己之私利，其胸怀和胆魄在世界历史上也极为罕见；即使是试图拆毁磨房的威廉一世一开始也不象有的国家的皇帝一样随意处分臣民的财产而是非常尊重臣民的私人财产权利想先买下磨房然后才予拆除，虽然后来他想动用手中的权力去强行拆除磨房，但是在法院判决之后又对法律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并完全履行了最高法院的判决，而这些都让他最初的暴怒多了几分人性的色彩（毕竟，又有几个人尤其是一国之君能在法律尚未介入的时候主动维护别人的权利呢？）。细想之下，我不由得对于德国充满了十二分的敬意：能够使得公民权利得以维护的几乎所有的要素都在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中得到了完全的满足，无论怎样也不能把它归于简单的巧合，而一定是植根于一个国家肥沃的精神土壤。我乐于相信，在磨房判决之后，还有很多类似的故事在德国的各个角落上演，还有很多的磨房伫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坚强地表达着自己的精神内核。“站得更高未必一定能够看得更远”，只要有象征民权的磨房依旧伫立在它自己的位置上，身处高位的权贵的权力视域就必将受到来自市民社会的限制，也许这就是磨房与皇宫千百年来对峙于德意志广阔平原的意义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