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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社会及其终结 ——秦汉至晚清历史的一种社会学阐释(十八)

  孙宝瑄也有类似的意见,他在光绪二十九年八月初八的日记中写道∶“日内与荫亭论废科举。余谓∶以今日政府及督抚手段,虽停科目,而学校亦必不能养育其才。何以故?以办学务者不得人,故学生程度稍高,必不肯低首下心,甘受无礼之压制。于是动遭嫉疾,不免无故被斥。如浙省大学散堂事可鉴矣。充此以往,则凡国聪达才敏一派,必不为学校所容,而舍此又无进身地,不驱而之乱党几何哉?不如暂留科目,使草野通儒志士得藉此上进。盖科目中多一明白人,即宦途中多一明白人。明白人通显者日多,终为国家之利,科举奚为无用耶?荫亭始不谓然,辨之良久,终服余之说。”17 孙已预感到科举骤废,学校将接不上来,不仅草野之人材,乃至学校学生也可能将激成革命之先锋。
  然而,时势似已不可逆转,1903年3月13日,张之洞、袁世凯又一次奏请递减科举,这次主要理由是科举阻碍了学校,会奏说∶“盖学校所以培才,科举所以抡才;使科学与学校一贯,则学校将不劝自兴;使学校与科举分途,则学校终有名无实。何者?利禄之途,众所争趋,繁重之业,人所畏阻。学校之成期有定,必累年而后成材;科举之诡弊相仍,可侥幸而期获售。虽废去八股试帖,改试策论经义,然文字终凭一日之长,空言究非实诣可比。……今不入学堂,而亦能得科举,且入学堂反不能如此之骤得科举,又孰肯舍近而图远,避易而求难。”会奏尤其认为科举阻碍了普遍教育而使国家不能进于富强∶“大抵高等教育之责,国家任之,普遍教育之责,士民任之,唯其众擎,是以易举。中国非无忧时之人也,而绅民不闻倡建学堂者,亦以群情注重科举,父兄以是勖子弟,乡党以是望侪偶,但使荣途不失,何暇远虑深谋!故不独不肯倡建学堂,且并向来宾兴,公车等费,亦不能移作学堂之用。其为阻碍何可胜言!是科举一日不废,即学校一日不能大兴;将士子永远无实在之学问,国家永远无救时之人才;中国永远不能进于富强,即永远不能争衡于各国。”18 会奏并引乾隆九年(1744年)上谕减额的理由为据∶“国家科目,岂为养老恤贫而设乎?”重申要在三科中将科场名额减尽,使天下士子舍学堂一途,别无进身之阶。奏上后,潘庆澜批评张、袁误解了乾隆九年的减额,指出那是为了改进而非废除科举。
  1904年1月13日,朝廷正式颂布张之洞及管学大臣所厘订之学堂章程,明确宣布十年三科内减尽科举名额,这是废科举过程中决定性的一步,由于许多争议是在幕后,我们尚不很清楚反对此举的具体人物和意见,19 但从张之洞与张百熙、荣庆为此而上的“奏请递减科举注重学堂折”的解释中,我们可以约略看出反对者的几条主要理由∶一是恐科举一废则无人再讲中学;二是担忧考核取材不能如科举那样客观公平;三是担心学堂品类不齐,不无弊端。此折一一回答了这些反对意见说∶“兹臣等现拟各学课程,于中学尤为注重。凡中国向有之经学、史学、文学、理学,无不包举靡遗。凡科举之所讲习者,学堂无不优为。学堂之所兼通者,科举皆所未备。是则取材于科举,不如取材于学堂彰彰明矣。顾或又虑学堂功课虽重积分之法,而分数定自教员,难保无以爱憎而意为增损。殊不知学堂功课之优绌,皆系当堂考验,全堂学生及堂内执事人员众目共睹,教员即欲违众徇私,而公论可凭,万难掩饰。臣等尚恐偶有此弊,故于中学堂考试归诸学政主持,督同道府办理。高等学堂毕业,则请简放主考,会同督抚学政考试。大学堂毕业,则请简放总裁,会同学务大臣考试。并不专凭本学堂所定之分数。如是则中西之学既已兼赅,固不患其偏重。取舍之权,仍在试官,更不患其不公。凡科举抡才之法,皆已括诸学堂奖励之中。”此折还不是明言废除科举,而是说“实乃将科举学堂合并为一而已 。”20 但科举实只剩下分等第、黜差劣、奖优秀之意,这大概是所有学校都程度不同地要做的一件事。
  科举之革废也受到外部列强压力的刺激。1901年改革的直接动因即起自庚子之变及八国联军入京,且1901年签订的辛丑和约第二款规定:停止外人被戕害地区的科举考试五年,这些地区包括重要的顺天府、天津府、保定府、山西太原府、东三省之盛京等地,如果真的严格实行这些规定,则等于华北许多地区已在1905年前先行废除科举,但事实上,这些地区的考试多只是易地举行(如顺天的考试移至河南开封,山西改到陕西),所以,说科举之废出自辛丑和约并无证据,21 但是,列强的压力及斗争仍是内部改革的一个持久和强大的动因,并常常成为采取改革措施的直接导火索。就像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刺激了1898年的改革一样,1900年的八国联军入京剌激了1901年开始的改革,1904至1905年的日俄战争显然也加速了废除科举的过程:这两国之间的战争竟然是在中国领土上进行,且所争主要是它们在中国的权益,这使中国感到屈辱和改革的迫切性;战争的结果竟然是新起的,通过改革急起直追的东方岛国日本战胜了庞大的、改革缓慢、运转不灵的俄罗斯帝国,又使急欲改革的中国感到某种鼓舞和信心。1905年9月2日,直隶总督袁世凯终于会同盛京将军赵尔巽,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周馥,两广总督岑春煊与湖南巡抚端方六人一起奏请立停科举,获诏准自丙午(第二年)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
  这次立停科举之议主要出自袁世凯,而由端方促成之,故奏折是在袁处主稿。22 一向主动倡导改革乃至渐废科举的张之洞,这次却不是很主动,甚至颇有些犹豫观望。以前张、袁这方面的会奏多是在张处主稿,而1905年夏,当袁世凯打电报给张之洞,建议他们联合要求立停科举时,张却回电说他今年已有大量奏折,他只愿附议以袁为主的奏折,并加入考优拔,与举贡考职两段。23 我们所知道的一个坚决的反对者是王文韶,据说王文韶在枢府,恒以聋自晦,为人透亮圆到,遇事不持己见,独於废科举一事极坚持。其时荣禄当国,自以非出身科目,不敢力主废。王文韶谓“老夫一日在朝,必以死争之”。及王文韶出枢垣,端方以江督入觐过天津,袁世凯与之商废科举,乃约张之洞联请诸朝,遂得请。24 《清史列传》卷六十四“王文韶传”亦载:“文韶退出军机后二日,停止科举之诏始下,知文韶在直时持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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