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表述是指语言方面的表述，它是语言表达问题，语言表达问题也是很重要的。我们过去可能过于强调观点的新颖，却对表述问题不予重视。我们以前有很多论文的语言表达都很不好，非常之陈腐、乏味、晦涩，是一种党八股。这种文章形成了一种固定的三段论的格式，比如，这种观点是什么，那种观点是什么，然后讲我的观点是什么。
刑法中的论文也同样存在这种情况，这种写作基本上都属于千篇一律。比如我们的硕士论文，一般总是先讲历史沿革、概念、特征，再是意义、构成要件，最后是司法适用和立法完善。你看他的语言往往都是很陈旧的，没有任何新的表达特点。我们现在要倡导新的表达，因为新的表达也会给人们带来新鲜感，新的表达要求我们运用新的语言。法律专业论文也可以写得非常地生动，它当然要求我们符合基本的逻辑，但也可以有新鲜、生动的表述语言。表述上的流畅和生动反映了写作者对自己主题已经达到了总体上的较好的把握。如果某个思想，你能够很熟练地掌握它，一般就能表达得比较自如；反之，如你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人知道得很清楚呢？这就是所谓以其昏昏，很难使人昭昭。新的表述要求我们的写作者必须具备很强的语言表达功能，在我看来，这也是文科学生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现在我们很多人都不会写论文，写论文是必须经过专业训练的，因为论文是一种很严肃的具有自身内在规律的作格式。在司法实践中，有些检察官和法官因为习惯了公文、写总结报告，所以不会写论文。这里面就有一个学习和研究的问题。有的导师鼓励学生多读书，多思考，但不赞成甚至反对学生写论文。我的看法则是，在学习还是应当鼓励学习多写论文。尽管有些论文刚写时可能会显得幼稚一些，但对于学生而言它们至少是表述方法上的锻炼。没有这种锻炼，你的文章就不可能写得很好。表述说到底其实是一个表达的问题。即如何通过恰当的书面语言来流畅能过表达自己观点的问题，有些人有很好的想法，但他不善于表达，所以他写不出好文章来，这就很可惜了。写作是需要锻炼的一种功夫，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东西。它实际上也是一种熟练工种，必须勤写多写，你写多了自然就能把你的思想很流畅地表达出来。我觉得，当学生的时候就必须要多写多去投稿，不要怕被退稿，该被退稿的时候就得退稿。我们有些中青年学者，老不写东西，该被退稿的时候他不写论文，当然免去了被退稿的尴尬，当他有了一定的名气，这时候他要写东西去投稿，再被退稿就很尴尬了。所以该被退稿的时候，就该经历这种被退稿的痛苦，这样才可以免去更大的尴尬。所以，我们一定要强调写作，要重视表达问题。过去老师提倡学生写日记，我觉得还是很必要的。倒不在于日记中记了什么新的东西，而在于它是一种很好的语言表达的训练方法。写日记对提高语言表达能力大有裨益，使我有什么想法就能很快写出来。现在我自己觉得文字功夫还可以，我在很大程度上获益在过去十教年间坚持写日记的习惯，尽管现在已经不再写日记，但语言表达能力的获得，令我受益终身。我的语言表达能力甚至比我的思想有力还要强，有些思想我自己还不是太清楚，但只要一表达出来就很清楚了。实际上，在很多情况下，我在动笔前往往只有一个朦胧的意念或者论文的题目，内容还没有，但只要我一拿起笔来，思想就象墨水一样流淌出来，并且，我所表达出来的内容，往往不需要调整其条理就相当顺畅了。这就象开车一样，你在操作熟练了之后就完全成为一种本能的反应，而不需要经过思考才决定采取刹车还是加大油门。我自己认为，我只要有七、八分思想，我就能表达到十分的程度，语言表达能力的提高，给写作会带来很大的便利，甚至能促进你的思考，所以一定要多写东西多动笔。看书时候你不能只看而是要动笔，所谓不动笔墨不看书。如果你有很好的思想，但你没有通过书面语言固定下来，这个思想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过去有很多教授都不主张多写东西，十年磨一剑，一辈子写一本书，这种精神当然是值得的。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太过于浮躁了，功利色彩太重，很多人恨不得一年写三四本书、几十篇文章，这就难免降低了文章的质量。但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应该多写东西。因为通过书面语言发表出来后，就可以使更多的人了解你的思想，和更多的人进行交流。记得在民国时代有一名学者，他被公认为很有学问，但从不轻易写东西，属于述而不作的人，他说他要到五十岁以后才写东西。可是在五十岁生日没过多久，他就死了，这就太可惜了，他的学术观点随着肉体生命的终结而带入了坟墓。
四、新的材料
我认为，材料的引用也很重要，如果你没有新的理念、新的视角或者新的表述，而只有引用的材料是新的，那也是很好的，在我看来，写书、写论文就象盖房子一样，砖和瓦都是现成的，你的贡献只不过是把房子搭起来，而不是说你自己要先去挖土、做砖，要去炼钢，为了做门窗还要先去种树，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当然，我们也可以选用新的材料如何运用、如何选择、如何分析，你的思想就体现在材料的运用当中。材料的运用对于文章的写作也有很大的关系，你的材料运用得好不好，或者你运用了别人所没有发现的材料，这些都是评判你文章优劣的重要标准。有些人的材料运用得就很好，把材料和自己的思想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结合得几乎天衣无缝。而有些人的材料则运用得很不好，材料和自己的观点之间往往有很大的隔阂。我认为，一个好的建筑学家或者工程师，不仅要把房子搭起来，搭得比较像样，而且还要使得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很完美，写文章也是这样。把有些人的文章拿过来，你会觉得其文章的基本结构不错，但在细节处理上却还不到位。所以我们一定要注重细节处理，只有细节处理好了，才是一篇好文章。
我们在看文章时，一般往往会先看它的注和所引用的资料。比如，我在看一篇文章或一本书的时候，往往就会先注意它的注，如果我发现其所引用的资料我都看过了，那么我对这篇文章或这本书的尊重就降低了一半。但如果我发现这篇文章或这本书引用了很多我没看过的资料，我就觉得无论它写得怎么样，我还是会对它多加关注的，看看它究竟说了些什么。所以说，资料的新颖也很重要，我们要善于挖掘这些资料，把它们处置得很好，这样才是一篇好文章。一篇好的文章和一篇糟糕的文章，其区别是很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