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意义的延和突现相关,本雅明的作品中充满了现代派最钟爱的表达方式——隐喻(metaphor)。当时空走在两个百年之间,世界也发生了急剧的转向,每个思想者都面临着表达资源的枯竭。而本雅明选择以无限的类比描绘他的精神与思想空间。“隐喻是一种手段,通过它,世界的独特性被诗意地表达出来。”作为一位特别的马克思主义者,本雅明对马克思理论的阐发正是为“上层建筑”范畴赋予了具有犹太神秘主义色彩的感性基础,将上层建筑和基础之间的关系置换成了一种隐喻性的联系:
“历史是一个结构的主体,而这个结构的地基不是均一而空荡的时间,而是被现时的存在所充满的时间,这样,对罗伯斯庇尔来说,古罗马是充满了现时间的过去,在这一时间中,历史的连续性被打断。法国大革命自视为罗马再生。它唤起罗马,正像时尚唤起过去的服装。时尚对时事具有一种鉴别力,无论在哪儿,它都能在旧日的丛篱中激起骚动:它像一头老虎一跃而跳入过去。然而,这一跳发生在一个统治阶级发号施令的竞技场。在历史的广阔天地,这样的一跳是一个辩证的一跳,这就是马克思所理解的革命。”(——《论历史哲学》第十四篇)
马克思主义在我们的头脑中始终是一套教条,分明的骨架结构与固定的概念内涵构成其永恒不变的现实指向,以致于我们这一代人听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字眼就蹙眉反胃。而本雅明的论述则与“教科书马克思主义泾渭分明,没有“阶级斗争”的字眼,通过“虎跃”的隐喻本雅明阐释了他所理解的马克思历史唯物论中的历史流变,更迭与往复。而影响了人类一个多世纪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正是通过西方学术话语的不断重新阐释和发挥而得以延续、理解与扬弃的。
本雅明放弃了几千年来支持人类思想的传统“概念”,而他的思考又无时无刻不指向这些“概念”。庸置疑,他的理论是非概念化的,因为他最早感知到笼罩在现代性中的世界已经失却了用概念整合的可能性。而隐喻是寓言的精髓,现代多重意义的世界也正是一个只能以寓言表达的世界。本雅明从来没有构建体系的野心,他不求赋予思想以秩序;他用文字呈现出的世界虽是破碎的,但却要让读者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正如他在《单向街》中“男人”一篇所言:“令人信服是不用概念的征服”。这征服的力量源于“观察”,并且是将自己“投入观察”。作为一个思想者,以这样的姿态切入生活,本雅明也就将“加油站”选作了他的“单向街”的起点:
“生活之呈现如果仅仅作为一个事实,并不需要令人信服。这些事实甚至从来都令人难以置信。由此看来,真正优秀的文学不可能产生于现存的文学结构,因为这种枯燥乏味的结构常常是习惯的延续。伟大的文学作品只能在行动和写作的不断交替中诞生。只有这样的作品,才能逐渐孕育出更丰富地激发敏锐读者的文学样式,而非那种洋洋自得的陈旧的书籍形式。只有迅速而直接的语言,可以毫不逊色地呈现生活的瞬间。”(——《单向街》“加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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