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者》
谎言在什么时候是正义的?尤其当一位神甫或者一位修女也毅然选择了说谎的时候。
在刘德华主演的一部老电影《法外情》中,面对出身孤儿院的刘大律师与被告是否亲生母子的质问,孤儿院的玛丽亚修女一边紧紧握住胸口的耶稣像,一边枉顾事实的回答:NO !
而在罗伯特德尼罗和毕彼得主演的这部电影中,少年管教所的黑暗(对儿童犯的虐待和轮流鸡奸),给四个因误杀入狱的少年带来终生不敢在睡觉时关灯的巨大摧残。十几年后,成了黑道人物的约翰和汤米在餐馆意外遇见当年的狱警之一,断然拔枪将之击毙。复仇之路由此启程。成为检察官的麦克尔主动承办了此案,和成为新闻记者的洛伦兹联手,打算通过诉讼,一为两位伙伴脱罪,二则揭露当年儿童教养院的黑幕,对几个参与性侵犯的狱警一个都不宽恕。
当洛伦兹向从小关爱他们的神甫托盘讲出深埋于心底的不堪往事,进而要求神甫出庭,为约翰和汤米提供不在场的证据。神甫最终如同也许是大多数观众所期待的那样,答应了洛仑兹的请求。
我不太清楚自己当时是否宁愿看到约翰和汤米脱罪,以及看到一个神甫在法庭上说谎。这是一部关乎实质正义的电影,对于“实质正义”的呼求,在此案中对于道貌岸然的法庭及其背后标榜的“程序正义”的价值理念,构成了挑战。神甫的参与是这种挑战的一个高潮。因为神甫在决定做伪证的时刻,他在内心已经完全除去了罪恶感。这种被除去的罪恶感是实质意义上的,甚而是形而上的。是神甫独自面对上帝时的清白。换句话说,是一种看不见的清白。
而程序意义上的清白,则是一种看得见的清白。实体意义上的无罪感,是对世俗的法律意义上的“罪过”的藐视和否定。在这种藐视和否定面前,法治社会的秩序和荣誉便岌岌可危。在某种意义上,神职人员在法庭上的说谎,不仅仅是具有戏剧性的观赏价值,更对讲求程序性的现代法治理想构成了最大的冲击。因为宗教恰恰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直指实体的价值体系,无论是神甫,还是包公,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独自面对那个最高的价值实体,他们内心所信奉的正义,是不需要一套外在的程序进行包装和路演的。一旦当神甫和修女决定一边手握耶稣像一边说谎,恰恰因为他们在说谎时手中紧紧握住了那个耶稣像,他们的说谎将比其他任何人都来得更加坚决,更加坦然。
事实上,为约翰和汤米脱罪,和揭露儿童教养院的黑幕而复仇,是两个毫不相干的目的。神甫的伪证仅仅是对第一个目的有利,而对第二个目的并无帮助。约翰和汤米是否有罪?这个问题部分的由于第二个目的在实质上的正义性,而妨碍了神甫的判断力。“为约翰和汤米脱罪”这件事的非正义性,出自于神甫对于儿童教养院狱警的义愤,而被淡化甚至掩去了。从这里我们看出,神甫内心对于正义的独自把握,其实是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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