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不过就是那只充满了气的、在空中象炮弹一样飞来飞去的避孕套。它那么的直接与无所谓,可以在空中荡来荡去而显出莫大的自由;它那么的不可遏抑,可以由一只小小的橡皮套子膨胀成一枚横扫千军的炮弹。然而,它又是那么的无意义,因为仅仅竟是一个小眼儿导致了原本觉得很宝贵很神圣的生命的诞生。
当马猴穿着米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条鲜红的游泳裤站在高台上的时候,与其说他是要再次向米兰证明自己以求最后的美丽,不如说他是要彻底摧毁自己的美丽的幻想。他绝望的从高台跌落入水,在池中游浮,那一刻马猴再也没有什么美丽的念头了。——他再次游向了米兰、刘思甜,刘北蓓这些他曾经拒绝过的人,他渴望再次融入他们,然而结果却又是摧毁:千万只脚一次次踏下来向他宣告他彻底的孤寂。他,甚至没有能力去获得庸俗大众的认同。人,成了孤零零的人。当马猴绝望的仰躺在水池中央时,我们仿佛看见了“傻子”那无处不在的身影。
就这样,对性的瓦解完成了。马猴由拒绝庸俗的性到追求美丽的性再到美丽破灭再到拒绝庸俗最终彻底绝望——这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对性的摧毁全过程。
四、集体神圣的完结
如上所述,《阳光灿烂的日子》一片无处不在的消解“性”的同时,也无处不在的消解着集体的神圣性。
《阳光灿烂的日子》在刻画米兰的时候,对她作了细致的解剖剥去了她的性的美丽外衣,而最终米兰如佛家语成了“一个臭皮囊”。这个过程也完全可以理解是为对集体神圣的消解。米兰对于这帮孩子来说是集体的性的对象,而在马猴心里则又具有神圣的意味,当米兰暴露出她的虚假时,一种集体虚无的意象就产生了,而当马猴急噪的试图强暴她时,我们甚至可以说,马猴是在自己完结由自己构造起来的神圣。
刘思甜因为年纪较长又刚从部队退伍回来而在马猴这帮孩子中具有了特殊的地位,他似乎成了他们的领袖。他可以随便命令别的孩子去门口等人,买冰棍甚至是“到一边蹲着”。打群架的时候他说了算,和彪子对峙时由他作头。然而,在马猴的假想中,刘思甜被无数次的猛刺——集体的领袖也完结了。他虽然不象那个心狠手辣的流氓头子“小混蛋”最终被几个十六七岁想取代他地位的孩子刺死,但他的结果同样具有象征意义:他成了真正的生理傻子。
前面已经讲到,以刘思甜为头的这个小集体中的每个成员都是傻子的分身。这是一个傻子的集体。这个集体最终的命运是各奔东西,很长时间里彼此音信全无。为什么呢?是他们大了,不需要再在一起胡乱玩耍了吗?这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因素。更重要的,是马猴的被拒绝。马猴一次次的被他昔日的伙伴踏进水里,那无数双脚轮次踏下,标示着集体的隔膜。脚是要踏向自己的伙伴的,但同时却也是踏向自己,踏向这个昔日的集体。直到有一天他们觉得这个集体无聊了而各奔东西时,那无数次的“踏”才显出真正的力量来。集体从内部瓦解了,原因却只是一个成员和另一个成员之间在性事上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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