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答《北大法律人》记者问
董成良
【全文】
98年岁末,昌平园,法律系,"苏力旋风"浩荡未歇,我们这些初涉法学的小子们将"本土资源论"及相关的那一套思维模式奉为圭臬。(详情见《北大法律人》第七期6版。)临近岁末,为了迎新有一场法学家的讲座,据称将有一种不同于苏力的声音响起,主讲人是贺卫方……贺卫方?
一年以后,我们飘回燕园,心情已不复当年,但还是怀着同样的问题,以伊妹代替口舌,与贺老师来了一番不见面的交谈。
一、人生经历
问:您少年生长于胶东,弱冠只身赴西南求学,复又北上在法大继续学术之路,从法大的研究生到研究员,为学,为师,为老编;下海,上岸;后进入北大,学问之外,对现实关注之情日深,近数年研究当今中国司法制度,在媒体发言,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学者,更象一个"文质彬彬"的入世君子。我想问的是:第一,上大学时为何选择学法学?
贺:哎呀,你对我的历史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这让我很吃惊。当然,有的细节可能还是有所不知。例如这第一个问题,其实我考大学时根本没有报法律专业。1977年我高中毕业,恰逢文革恢复高考,我参加了当年的考试,而且信心十足。当时我是一个所谓"文学青年",特别想做作家,所以志愿报的都是名校的中文系,其中包括北大中文系。但是,万万没想到,名落孙山了。原因是数学分数太低。你千万别问我考了多少分,否则我会无地自容的。第二年又参加考试,这次学乖了,报志愿时,非常谦恭地只报省内的几家师范类院校。幸运的是,我的分数在重点院校的录取线之上,而当年西南政法学院刚恢复招生,宣传力度不够,录取未满,便从报考一般院校而分数上了重点线的考生中录取了几位(?),我就阴差阳错地进了法学这个天地。你可以想象当时我是怎样的惊喜,像杜甫诗句所写的,"漫卷诗书喜欲狂"。
问:80年代初大学生在社会上是很被看好的,为什么您本科毕业后没有工作而继续读研呢?
贺:从大三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在读书中最能获得乐趣,而实习时在法院的感受更坚定了我过校园生活的决心。
问:对于80年代末那场下海经历有何感想?
贺: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说呢?我当时下海也是迫不得已,生活太清苦了,想"曲线救国"。下了海,才真正体会到,一个人一旦从事自己所不喜欢和不擅长(不喜欢必然不擅长)的工作是多么痛苦。我最幸运的是,那时政法大学的校长还是江平教授,他把我拽上岸来,或者说把我从"商海"救上来,又把我投进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