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刑事案件证明标准一般高于民事案件是基于以下情况:一是调查结果显示,达到事实清楚、证据充分较高证明要求的案件和达到能够认定案件事实起码证明标准的案件数相比,刑事案件占59.6%,行政案件占66.7%,民事案件则只占34.9%。也就是说,大多数民事案件的证明程度与刑事和行政案件比要低。二是当出现控辩(诉辩)双方证据相互对应和矛盾时法官的思路是不太一样的。刑事案件一般是从内心确信的角度分析是否存在合理怀疑和能否排除证据之间的矛盾,因此在证据“一对一”或双方证据大体相当情况下一般不认定犯罪事实存在;而民事案件法官一般是对双方证据进行掂量,哪方证据更为可信和分量更重就倾向于认定哪方主张的事实。前述法官对受贿事实的不认定和按技监局丈量认定书认定石材数量的案例比较典型地说明了这个问题。另外,还有一个更能说明问题的案件。这个案件证据所能够证明的事实是:原告之夫和子在服用从王某某中药店捡的治疗癫痫病的中药后相继死亡。经化验,该药中含有致命的“毒鼠强”。公安机关在刑事侦查终结后,认为中药中的“毒鼠强”的来源无法查明,故追究王的刑事责任证据不足。但在其后进行的损害赔偿的民事诉讼中,法官认为虽然王某某负刑事责任的证据不足,但原告之夫和子死亡系从王某某处所捡中药中所含“毒鼠强”所致是不容质疑的客观事实。故王某某有过错,应负不可推卸的民事赔偿责任。此案颇类似于美国的辛普森案件,可以算得上是我国审判实践中把握刑事案件证明标准高于民事案件证明标准的具有代表性的典型案例。
但是审判实践中也不绝对是刑事案件证明标准一律高于民事案件。被调查案件中有两种情况可以说明这个结论:一是法官对某些民事案件证明标准的把握并不比刑事案件低。在一起因障碍物引起的高速公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的事实认定中,法官判定:高速公路管理处虽举证证明已按路政管理制度履行巡查义务,但由于该高速公路的现代化条件足以保证管理处对路面异常情况能够及时发现并清除,而管理处却没有及时发现和清除,证明其没有尽到勤勉而谨慎的高度注意的义务,所以应当承担责任。还有一起存款纠纷案,原告诉称在被告处办理了25万元的存款业务并提供了存款凭证,而被告则提供了清晰而完整的原告只交了23万现金的录象资料。此案如果采用盖然率在75%左右的优势证据证明标准,被告可能因其证据的证明力略大于原告证据的证明力而胜诉(被告的确在一审中胜诉)。但二审法官认为,被告要推翻自己出具给原告的存款凭证必须要有充分和更为有力的证据,而录象资料却尚未达到这种程度。所以判决支持了原告的主张。在这两个案件中,法官采用的证明标准显然很高,如果要用百分比来估量和比喻这个标准,我认为起码在95%以上。这种涉及高度危险作业和公益性的民事案件的证明标准几乎是刑事案件采用的“无疑确信”或“排除一切合理怀疑”证明标准的思路我们在有关介绍美国司法实践的资料中可以看到。3二是刑事案件中存在“罪疑从轻”的现象。调查的案件中有3起恶性杀人案件,因为多个证据综合起来法官仍然认为证据比较“软”,但似乎又比“存疑无罪”的证明程度高而不能判无罪,法官在“两难“情况下不得不选择降格判处。对我国刑事审判中这种带有一定普遍性的现象,一位在中国讲学的美国法官针对一起类似典型案件给我们的解释是:法官(指中国法官)的判决并无不当(该案为强奸杀人后分尸,罪犯被判无期徒刑),因为适用无期徒刑的证明标准要低于适用死刑的证明标准。对这种解释我们现有的理论难以自圆,而且似乎学者也感到茫然。4其实它的关键问题是对本未达到但又接近证明标准的案件降格处理。这种裁判思路和方法有点类似于谷口平安介绍的日本法官采用的“比例认定”的方法和思路,5只不过谷口平安指的这种“比例认定”方法出现在法官认定民事案件而非刑事案件中。如果刑事案件因证据欠缺而降格处理,这似乎又与“罪疑从无”的无罪推定原则不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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